如果爸爸回来他会惨上加惨,真当我信了他谁都没爸的话啊,不过演演戏,他们就都当真了。
氧气慢慢耗尽,我于水中睁眼,隔水望日,光线变得如此幽幻莫测,我看到他向我游来,划着淡蓝的清影,鼓着脸,满目焦急。
没心没肺的人的厚脸皮上居然出现了那样紧张的表情。
水流急,我又有意滑向深水区。这一年的深水区的水绝不浅,不知他抱着怎样多余的担忧,在抓住我,揽过我的腰后,立刻边向上游,边将他的唇贴着我的,把口中含着的空气渡给我。
水很清凉,他的唇是热的。
我要在他要捞到我时闭眼装晕,于是此刻,他便成了我独一无二的感官,我甚至尝到了他笨拙舌头的水草味道。
这就算是我的初吻。
把事情闹大,让他遭殃,我需要一直装晕乃至装死。
无论他不正确的心肺复苏险些压断我的肋骨,还是他将我倒挂在他背上,颠得我五脏六腑搅成一团,我都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最终他火急火燎的把我送往医院,妈妈赶来,给了他值得我被他这一通折腾的一顿毒打。
他被罚顶砖站了两天墙角,我在医院舒舒服服的躺了两天。
那时候的我单纯的容易满足,尽管心存疑虑,也认为世界这样美好。
被诊断无个性的那天,我其实无甚实感。
我与周边人感官一直如此割裂,不说话显得失落,只是觉得现在的每个举动都会比以往十倍百倍的牵动妈妈的情绪神经,她隐藏得不好的无措痛心的样子,有些好玩。
哥哥的反应出乎我意料,进家门时我还等着他说几句风凉话,我哭一哭,进而让妈妈再收拾他一顿。
但他表现的好像无个性的是他一样,用欲言又止的心疼眼神看我,仿佛我不是无个性,而是断了双腿双手成了残废。
后来我才在学校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无个性就真的会被当残废。
强大力量反而让文明倒退了,至少思想愈发接近野兽。孩子变得傲慢自负,自私吵闹,丑陋异常,我也不屑做个听话的小孩,但我不打主动扰别人。
他们欺负我,因为嫉妒、无知或者愚蠢之类的,哥为我出头了。但是我不需要。那群小崽子吃了我无数暗亏还未伤我毫厘,根本不是对手。
我不明白,哥为我做这些是出于什么,喜欢我?因为什么喜欢,血缘?
我问过他,他说出于义气,所谓正义感。
我质疑这个回答是他不切实际的大话,掩饰隐瞒感情的说辞,我想他承认是为了我。
我在商业街对面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金店附近打转,我盯了他们半天,发现了他们鬣狗般贪婪的眼神和藏在腰后的枪,是为抢劫踩点吧。
身后有人拍拍我的头,我看到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气质和我平时见的人很不一样,像阴沟里爬出来的瘦狗,凭借本能遵从欲望的活着,不屑追求更高之物,只想方设法的填饱肚子。
“小朋友几岁啦?”
他用大人跟小孩说话时那种特有的怪声怪调问,眼里流露出对可爱美好事物的无限怜惜和觊觎。
我瞟了眼他的背包,认定他是抢劫犯中的一员:“你们明天还来这吗?”
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我觉得光天化日人来人往他不会动我,于是说了句:“祝你行动顺利。”
他惊异的看着我,我转身走开。
我要做个试验。
第二天我找了一个适当的时机,把哥领到金店对面,告诉他我的推测和报警的不当之处。
然后,等他退缩。
人们泛称为为命运的事通常是自己做出来的蠢事。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问话的男人叫黑泽,他同我哥第一次死时用惊叹的眼神看着街对面的我,仿佛看由一条毒蛇化成的儿童,饮至亲之血的恶魔。
那天之后妈妈的态度很违和,她是个敏锐超群敢想敢做的女人,伦理道德观念强烈,在这件事上她一边悲痛失去骨肉,一边庆幸免于乱“伦。
我六岁时不知道,十六岁时才勉强懂得,无论出于什么心理,我开始抗拒见到她,她开始反击我的抗拒,于是我离家越来越久,越来越远。
目前我得为自己做的蠢事负全责,去弄清楚哥的信念根源和我质疑他信念的根源,所以当上职业英雄势在必行。
雄英入学前一天,柳女士对我说。
“我希望你改变,寻也,别逞强,因为这世界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