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点了吗?”
相泽稍稍离开他一点,留意着他的状态。
柳从不愿回应到无法回应,仿佛坠入一片真空的深沉黑暗。
“你病了,药还留着吗?”
思想深处,柳当然知道自己病了。
不然有几个疯子大半夜不睡觉,回想所有一切能他妈把自己折磨成狗的回忆,像个悲天悯人的娘们似的用流不尽的无济于事的眼泪洗脸,用得着人说他脑子有病,需要他妈人为的化学物质帮他不顶用的脑子短暂恢复功能?
怨天尤人,愤世嫉俗,暴力冲动,怒气冲头和痛苦一起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跳踢踏舞。
他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哥死后他父母一度要离婚。
因为他们面对无法排解的巨大痛苦的态度令彼此失望,身体抱的越紧心离得越远,进而出于逃避情绪或是自我厌恶开始互相怨憎。
失望的前提是期望,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对相泽有什么期望。
因为此时此刻身边有这个人,终归忍不住抱有没由来的无谓的期望。
妄想多了个人和他一起傻坐在这打打嘴炮就能像他妈合家欢励志电影主人公似的克服困难。
他用尽全身力气,出了一身冷汗才忍住不跟相泽吐露这一大段脏话。
相泽只见柳垂首久久不语,忽然抬头,神态已然正常,还向他笑了一笑。
“我在发什么神经,睡吧。”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吃药会让你好受点。”
难过的是,柳听这个人说什么都刺耳,感情的突兀转变原因很简单,他自己也清楚,这个人不懂他,且爱他。
“你想让我好受?”
可是柳又如此懂他,清楚什么话能伤他最深。
“当然,当然。”
相泽显然体会不到柳所经历痛苦的百分之一,他离柳这么近,柳痛苦得要死,他健康而宽容,他代表正常人类围观你的病痛,让你觉得你是水族箱底一条断了脊骨奄奄一息的海蛇,他投予你无限的怜悯,更显你病发的癫狂和可鄙。
“杀了我。”
他可能彻底疯了。
“帮我实验,看我是怎么死去,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接着,过度的自尊和嫉妒催生出令人胆寒的无由来的恶意。
“我会安稳的睡过去,明天醒来的就是不需要吃药的我。”柳把相泽的双手挪到脖子上,“你想帮我,帮吧。”
终于,终于相泽脸上的表情变成这样了。
痛苦至深,无比心疼为难之余还有些愤怒。
生气向来体谅他的柳居然交给他如此难题?
柳扭曲的感到好受不少。
从别人的痛苦中汲取快乐是全人类无师自通的本能和日常,跟殖民、□□、屠杀、活祭、谋杀、自杀、奸尸,打压同类逐劣驱良,以及设置政治不正确和敏感词给人找不自在一样,只有人类才会的取乐方法。
而快乐和痛苦本就是一体的,要柳说,只会快乐的人是残缺的,和只会沉溺痛苦的人一样。
时间分秒走过,听相泽无言的反抗拒绝,柳亢奋的情绪逐渐冷却。
够了,我在做什么?
为了反转立场的可怜他,掌握主动权,满足控制欲,柳半拖半拽的让他落进自己痛苦的漩涡里,多么卑劣。
此人所做之事没达成承受痛苦的条件,让他继续当个清白的旁观者吧。
柳躺回床上,手伸向抽屉。
相泽会意,从床头柜摸出镇定剂。
感受着冰凉针尖刺破皮肤,浓度稀薄的液体汇入静脉血液,将要被迫中断意识,柳伸出双臂揽上相泽脖颈,吻了吻他光洁的下巴。
“很久没发病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不是故意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