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她眼眶犹红,想起赵家之事,不禁暗暗叹息,比起其他姊妹,探春精明果断,不输男儿,偏偏是个女儿家,不能出去建功立业,王夫人虽疼她,到底因为赵姨娘几次三番地胡闹待她淡淡的。
赵家对探春而言这原本是极好的一门亲事,偏偏因王夫人之故弄成这般局面,实在可惜。
只是她到底是客居,况且这事也没有她一个姑娘家插嘴的余地,探春又素来要强,必不愿看到他人同情的眼神,因此只说些趣事与她。
宝钗心下也明白,只是王夫人是她姨母,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说了一会子话,两人见探春面色颇为疲惫,知道她如今没有心情说笑,便起身告辞。
探春也没有多留,命侍书好生送了出去。
黛玉二人走后,探春默默坐着不语。
侍书回到房里,见状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摆手令小丫头们退下,方劝道:“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姑娘也别太担心,有老太太做主呢,听说已经令琏二奶奶去打听了。”
探春听了苦笑一声道:“如果赵家太太没了这个心思,老太太又有什么法子?”
她有自知之明,又不是什么天仙,还是庶出,若她是赵家太太,三番两次被驳了面子也不会再来。
侍书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劝,只一边垂手默侍。
探春看着桌上的东西怔怔出神,她和湘云同年,湘云虽然父母双亡,可到底是侯爷嫡女,比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强了百倍,叔父婶母也不曾苛待她,又早早定下了才貌仙郎。
反观自己,素日对嫡母恭敬小心,不过是盼着王夫人看在这一丝情分上早点给自己一个着落,没想到今日却落得这般下场。
探春心下苦涩,在人前又不好显露出来,之后几日便对外说身体不适,不愿出门。
谁知心思郁结之下不慎染上了风寒,连续多日请医用药,却依旧不见好转。
黛玉等人明白她的心病,却也不好相劝,只每日来与她说话,找些趣事与她解闷。
不过探春到底不是寻常女子,知道自己如今着急也无用,反倒让人看笑话,因此也慢慢看开了,只在房内将养身子,调理了好些日子终于痊愈。
这日探春恢复了精神,一时心血来潮,便下了帖子邀众人起诗社。
黛玉等人都极有兴致,接了帖子都赶到了秋爽斋。
一时各人起了诗号,又商量着做诗,
俞青从来都没有作诗的天赋,轮回多世,记得的好诗词确有不少,写了出来说是自己的也没人知道,只是终究没意思。
惜春本性也懒于诗词,因此两人都未参与,最后议定一人出题限韵,一人誊录监场。
最终限了“门”字韵,做七言律。
那里探春又令丫头点了一支“梦甜香”,以香烬为限,侍书也已预备下四分纸笔。
众人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来。
宝玉抓耳挠腮,独黛玉或抚弄梧桐,或看秋色,或又和俞青说笑,竟一点儿也不急。
眼看着香就快燃尽了,宝玉急得不行,也顾不得黛玉了。
过了片刻,梦甜香燃尽,众人也都好了,一时品评优劣,众人都道黛玉的“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为上。
李纨却笑道:“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
探春道:“这评的有理,潇湘妃子当居第二。”
忽听宝玉道:“我原做的不好,这评的最公,只是蘅潇二首还需再斟酌些。”
李纨瞥了他一眼,道:“原是依我评论,不与你们相干,再有多说者必罚。”
宝玉只得罢了。
俞青挑了挑眉,在才学上宝钗与黛玉可说是平分秋色,只是宝钗胜在博学多识,黛玉却是聪颖灵慧,天然一段巧思,非常人可及。
这次的评判明眼人都看出李纨有所偏颇,不过见黛玉浑不在意,她便也没说什么。
黛玉对俞青微微一笑,轻声道:“大嫂子与三妹妹也都不容易。”
李纨与探春的心思她自然明白,只是想想她们在府里的处境,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李纨虽是贾府的大奶奶,偏贾珠早逝,王夫人便觉得李纨母子命硬,连带着对贾兰这个长孙也不喜。
府里的下人素来是跟红顶白,见风使舵,见王夫人不在意,自然也就没把她们母子放在眼里。
幸而有贾母暗中维护,日子才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