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也道:“林妹妹说的不错,妙玉为人确实极好,品貌才华均是世间少有,只可惜命太苦了,如花年华却不得不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古佛,实在可惜。”
言谈间颇为惋惜。
宝钗看了宝玉一眼,“妙玉虽说是不得已才入的空门,但到底是个出家人,宝兄弟你方才这话可别在外头说,免得惹人闲话。”
宝玉方觉失言,轻咳了一声,颇有些尴尬,“姐姐教训的是,是我失言了。”
黛玉在他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也不说话,只咬着帕子笑。
探春忙道:“罢罢罢,知道她是个好的,我不过白说一句,你们就倒出这一大车子话来。”
当下岔开话头,说起前日得了一副字帖来。
宝玉听了片刻觉得无趣,从果盘里拿了个朱橘在手里慢悠悠剥着,一面四处晃悠,不经意发现了书桌上的一本《参同契》,顿时轻咦了一声,“二姐姐怎么在看这个?”
宝钗与探春闻言也抬起头来,见了这书眉头都是一皱。
宝钗接过书册翻看了一番,摇了摇头道:“二妹妹怎的看起这些书来了,这种却不是我们闺阁女儿家该碰的。”
俞青心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也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宝钗在传统封建礼教下的环境中长大,固有的观念根本无法改变,也沟通不了,当下也不想与她分辩,只淡淡一笑:“不过闲来无事随意看看,打发时间罢了。”
宝钗见她毫不在意,不禁微微蹙眉,一劝道:“一时闲了偶然看一两册杂书无碍,像这些旁门左道的书还是少碰为妙,长此以往移了性情就不好了。
其实正经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儿家还是当以贞静为主,纺绩针黹才是你我的本等。”
宝玉原本在一旁默不作声,此时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黛玉素来心高气傲,向来看不惯宝钗心中藏奸,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冷笑一声道:“姐姐这话太好笑了些,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姐姐无书不知?姐姐看了这许多书怎么没见移了性情?
如今读了一肚子的书,却来教导别人不要读书,岂不是自打嘴巴么?”
话音一落,屋内顿时一静,所有人都一齐望来。
宝钗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她生性稳重,并没有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微微笑了笑道:“我白说一句罢了,哪里就值得你这般较真了。”
黛玉满目嘲讽,刚想再刺她她几句,却被拉住了袖子。
俞青冲她轻轻摇头,她知道黛玉是为她出气,只是如今各人的丫头婆子都在,若不阻止,用不了片刻,又会传出黛玉刻薄小性不饶人,宝姑娘宽宏大量的话来。
黛玉咬了咬唇,到底把话咽下了。
屋内一时静默无声,宝玉看看宝钗又看看黛玉,想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急得抓耳挠腮。
俞青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抬头对宝钗微微一笑,“林妹妹心直口快,并无他意,宝姐姐别介意。”
宝钗微微一顿,随即轻笑着点了点头,“都是自家姊妹,闹着玩罢了,我又怎会当真?”
探春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墙上的自鸣钟,放下了手中把玩的棋子笑道:“时辰不早了,老太太那里快要摆饭了,我们不如这会子过去罢。”
宝玉闻言忙站起身笑道:“三妹妹说的是,听说今早外头送了新鲜獐狍和鹿肉进来,我们早些过去罢。”
正巧各人屋里丫鬟都添送了衣裳来,丫头们也送了热水上来。
司棋探头望了眼窗外,忙去耳房开箱取了两件斗篷,走过来道:“外头天阴阴的,只怕又要下雪,姑娘们穿上这个罢。”
只见一件是大红羽缎面子银狐皮里的斗篷,另一件是银红织金妆花绣缠枝莲纹的天马皮大氅,都连着雪帽,华美精致。
俞青与黛玉穿戴好,宝玉几人也收拾妥当,一齐往贾母上房而去。
…………
之后几日天气天气愈冷,众人除了晨昏定醒,几乎都不出门。
这一日,黛玉从贾母上房用完午饭回来,俞青见她面含忧色,只坐在一旁发愣,问她她又不说,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晚间,黛玉歇在缀锦楼,一时卸妆宽衣,梳洗妥当,绣橘紫鹃也收拾好了床铺,服侍两人卧下。
紫鹃放下帐幔,绣橘便将火盆上的铜罩揭起,拿灰锹重将熟炭埋了一埋,拈了两块速香放上,仍旧罩了。
料理妥当,两人方移灯出去,自在薰笼上睡下。
见黛玉一直翻来覆去,俞青不禁叹了口气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后便有些不对劲。”
黛玉转过身,低声道:“姐姐,我今日在老太太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俞青淡淡一笑,“是不是跟我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