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大胆,直接偷了主子的贵重首饰去当的,还是这么一大笔数目。
待听到王嬷嬷不止一次偷东西去当,所得银两数目竟如此之大,贾母的脸色当下便沉了下来,“我多年不管事,也不理论,只想着有你们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没想到如今竟乱成这般。
可见是我们素日宽和太过,纵的这些婆子们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竟做出这等贼盗的事来!”
王夫人原本坐在下首默不作声,闻言忙垂手站了起来,“老太太息怒,是媳妇管教无方。”
薛姨妈与众姊妹见状也都站了起来。
贾母淡淡扫了王夫人一眼,转头向众人道:“这些奶妈子们素日便不是好相与的,不过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更有体面,她们就生事,赌牌吃酒,天天做耗,比别人更可恶,这些我都是经过的。
先前宝玉院里就有一个丫头偷玉,不料如今又出了这桩事。
除了二丫头屋里,只怕其他房里的丫头老婆子们也有不少。”
众人见贾母发怒,都不敢作声,独探春上前道:“老太太明察,这事原怨不得太太。
这些妈妈们素日便爱这些掷骰斗牌的小玩意儿。
原不过是夜间坐更时为了熬困,这也是各府里的常事,谁也不曾想她们如今竟这般放诞。”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也在理,你太太素来老实,又生的多病多痛,如今又不大管事,自然也有照看不到之处。”
说罢转头对王夫人道:“你也坐下罢,只是这赌牌吃酒一事还是要严查,虽说这是小事,保不齐这些婆子们吃酒上了头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连主子的东西都敢偷,日后什么事做不出来!
况且园子里她们姊妹起居所伴者皆系丫头媳妇们,更要小心谨慎,姑娘身边的奶妈丫头竟成了贼,倘若传了出去,叫外头的人知道了,她们姊妹的声名体面就都没了。
还有那些乱嚼舌头根子,无事生非编派主子的,也趁早查明了打发出去是正经!”
打旧年开始,府里便开始冒出一些流言蜚语,满府的下人都说林姑娘尖酸刻薄小性儿不让人。
更有甚者说她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吃穿用度却跟自家三位姑娘一样,一草一纸用的都是府里的,比不得宝姑娘家大业大。
反之只说宝姑娘的好,品格端方,待人宽和,比自家三位姑娘还强,林姑娘远远不及。
这些流言是从何而来贾母自然清楚,无非是下人们见王夫人不喜黛玉,察言观色,故意传出这些话来。
想必是这些人觉得她老了,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讨好二太太这位贵妃之母了。
连带着王夫人也有些得意忘形起来,贾母从重孙媳妇开始做起,哪里不知道王夫人的打算,未必是多中意薛家姑娘,无非不愿承认黛玉,想跟她打擂台罢了。
黛玉之母是她的老来女,爱如珍宝,连带对黛玉亦视作心头肉,因此她才一心撮合双玉姻缘。
当初她默许府里挪用林家的财产,一是因为建造大观园所费极巨,府中艰难,二也是为了双玉的婚事考虑,既然用了黛玉的嫁妆,这门婚事便容不得王夫人不承认了。
只是没想到王夫人一直装聋作哑,又有元春夹杂在其中,贾母也不好逼迫太过。
只是没想到府里这些人为了讨好王夫人就编排起黛玉来。
黛玉可以说是贾母心尖尖上的人,除了宝玉,她最疼的便是这个外孙女,岂能容得别人作践?
偏偏王夫人一直不冷不热,任由下人嚼舌根。
还有当初周瑞送宫花一事,贾母不是不知,不过是一直隐而不发罢了。
凤姐一直在旁边没有做声,此时闻言不禁心下一凛,不由自主向王夫人看去。
王夫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脸色依旧木木的,眼中却飞快闪过一丝冷意,捻着佛珠的手紧了紧,随即低下头恭敬道:“老太太说的是。”
俞青一直坐在旁边低头玩着手中的帕子,此时不禁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自从元春封了妃,省了亲,王夫人在府里的地位愈发尊贵,府里的人见状自然巴结奉承。
况贾母虽然是宝塔尖,但终究年事已高,将来这府里还是得二太太说了算,因此府里的人大多都暗暗投向了王夫人。
贾母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发作罢了,今日得了机会自然要趁机敲打一二。
虽然王夫人因元春之故风头正盛,但贾母如今身体尚健,依旧是贾府的宝塔尖。
就目前来说,乃至于未来几年内,王夫人再不满都不敢正经和贾母对上。
王夫人告罪坐下后,其他人方才重新落座。
凤姐见房内气氛有些冷凝,忙打圆场:“老太太放心,我明儿便将府里彻查一遍,那些调三窝四,无故生事的通通撵出去。”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道:“你记着便好,只那王氏婆媳实在可恶,不仅偷盗,还妄想辖制主子,须得好生惩戒一番,万万不可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