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卖药郎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却开口询问我:“您喜欢她吗?”
没有丝毫犹豫,我点了点头,“那是我唯一的友人。”
闻言卖药郎注视着我的眼睛,半晌却突然问道:“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点了点头,但幅度却比上一次小了些。不过以巫女大人平时的表现来看,不管怎么说也肯定是将我视作唯一的吧?
然而这时候,卖药郎的神色却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半敛起眸子,轻声道:“如果被名为‘误会’的咒所束缚,那么将会迎来的,也必定是悲哀的结局。”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竟觉得卖药郎这时候的语气中半敛着怜悯。
我没有要质疑巫女大人的意图,只是觉得……似乎有哪里出了问题。
在我与卖药郎的对话中,似乎总有些不太一致的地方。
“但我与巫女大人之间并不存在误会。”我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也一直都会是最好的朋友。”
闻言卖药郎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仍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柔和的五官总会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
“既然您的想法是这般……”卖药郎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剩下的内容我没有听清,也不觉得有一定要听清的必要,便没在继续执着于此了。
* *
有关于卖药郎的到来,受到影响最明显的其实是城中的侍女,哪怕是我也发现了这一情况——自他来到城中,未过几日,大半的侍女便都已经对其十分亲近。
大抵是其温和体贴的性格使然,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城中的其他人亲近起来。而这种事情,大抵永远也不会发生在另一位客人身上。
我说的正是巫女大人。
来到城中已经数月,甚至从未与除我外的任何人有过“交谈”这般普通的往来,我这时才发现,对巫女大人而言,我所占据的位置似乎完全配得上我心中所想的我们之间的关系。
可自那日不知为何事而避开我之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便屈指可数了,更何况在卖药郎来到城中以后,我还愈发觉得巫女大人像是连为我打开障门也不愿意了。
这时候我便想起了卖药郎所说的话。
倘若是因为什么误会,导致我与巫女大人之间的感情受到影响……
那么她在某天忽然来向我告别,便如卖药郎一般再也不知道是否会有下一次见面——这种事情,只是稍微想想便足以让我无法安定下来。
于是在想清楚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避免那一天到来之后,我在夜里再次敲响了巫女大人的障门。
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不甚清晰的回答声。她本又是以身体不适拒绝我,但我却没有因此而像往常那般自行离开,反倒是未经她的许可自己拉开了障门,从门缝中钻进了她的房间。
若是以往,在做出这般举动时我甚至完全不需要思考巫女大人会有什么反应。但是现如今却连迈开脚时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总觉得自己这时候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视线内,巫女大人背对着我坐在矮桌前,桌上燃着的蜡烛映出她的身形,将那个朦胧的轮廓投坠在木质的地板上。
我进门的动作肯定已经落入了她的耳中,但巫女大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仍是背对着我,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坐在那里。
我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慢慢地坐在了她的影子里。
又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准备,才轻声开口唤她:“巫女大人?”
在我主动发出了声音之后,巫女大人仍是没有任何反应,落入我眼中的只有那个纤瘦单薄的背影。
这时候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在什么时候,我也曾这样坐在某个人的影子里,看着他沉默地背对着我,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动作也没有……甚至连生机也望不见几分。
“您是在生气吗?”
我开口问她。
闻言巫女大人的脊背似乎轻微地动了动,却依旧没有转身。
我稍微有了点底气,试探性地问她:“难道是因为我说了什么话吗?”
我的声音停止后,沉默的气氛开始在房中扩散,昏暗的烛光氤氲在和室里,冬日带来的森森寒意沁入皮肤,令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其实我进来时便发现了,巫女大人的房间没有点燃木炭。
并非是没有,我能看到盛放木炭的火盆被放在远离寝具的角落里,也大抵能够猜到原因——巫女大人,似乎不大喜欢在房间里燃起木炭。
那时候从温泉回来,房间里也是这般寒冷,是因为我抱着自己的肩膀摸了摸,所以巫女大人才会将点燃木炭。
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自然不会做这种让自己觉得不喜欢的事情。
虽说不明白造成这一习惯的原因,但从巫女大人的举动来看,她对我的在意程度,必定比表面上那副冷淡的模样更深。
见状我继续问:“那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巫女大人依旧没有答复,一动不动的模样令我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如果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您才变成这样,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我也无法理解了。
而这句话依旧没有得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