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的织田作认识太宰治这号人。
早在上个年头,明流第一次来本世界的时候,他就知晓了这一点。
可首领宰还是不肯迈出那一步。
他在黑手党的淤泥里陷得太深了,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轻易脱身。就算不去顾忌局势,织田作真的会接纳他吗?他可不是武侦那样走入光明的人。
他是在黑暗里无限下沉的太宰治。
保持现状就好了……让他好好地在这里窝着当一只鸵鸟好了……为什么……
“织田作。”
可恶,被狠狠拿捏住了。
费奥多尔说织田作想见他。
首领宰简直想原地打个滚。阴暗的老鼠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他,相反,在这事上说真话才是他最没办法拒绝的。
员工们有条不紊地打扫处理咒灵后的现场,不多问,不多言。而首领宰带着一身新鲜的伤,望向他的最高干部:“中也,有件事拜托你。”
自从当上首领之后,他就没有用过那么恶心黏糊的“拜托”了。
中也瞬间觉得大事不好。
“我想出去一趟。”
……
就是说,首领又双叒疯了,怎么办?
……
出去是个问题。
穿什么衣服是个问题。
太宰治整个人都是个问题。
中原中也看着做出奇怪动作的太宰,木着脸把门关上了:“你做梦。”
出去是万万不可能的。
那么多暗杀。
“中也、中也……”首领宰把那本从不离手的书塞进大衣,“这不是还有中也吗……中也暂替一会儿首领的职位也没用关系吧?”
中原中也表情更麻木了。
没人愿意把职权让给别人。但他这样经常坐着不动就被塞了一手权利的,或许在mafia史上是独一份。太宰治偶尔放权给他,就像是提前交代后事一样……
“让敦君保护我,怎么样?”太宰继续嘤嘤嘤,“就一晚上嘛……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中原中也咬住话音。他觉得太宰治忽然有些活跃了,像还没当上首领那会儿,十几岁的时候,嗯……像个人的时候。
然而还是好恶心。
“你做什么?”中也都忍不住开嘲讽了,“一个晚上,约会吗?”
他准备好太宰治那个混蛋用诡异的语气嘲讽回来了,然而太宰治小心翼翼、左摇右晃地扫了两眼,随后微不可查地点头:“是约会。”
……
把最高干部忽悠傻之后,太宰成功争取到了一次出门的机会,当然是在严密的防护之下。
他依旧忧心忡忡,衣服换来换去,捧着脸,连绷带都换了两遍。
“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受伤了呢……”其实没太大问题,但中原中也谨遵医嘱,按着他给他骨裂的胳膊上了石膏。
干部本人还沉浸在“太宰治恋爱了”这一悲痛中,太宰治给自己玩换装秀也没关注,最多在换药的时候帮忙按一下绷带,毕竟太宰现在单手操作。
“首领,”他按着太宰脑后的绷带,右手灵巧地打了个结,蔚蓝的眼睛直视前方,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太宰,最好不要喝酒。”
“可是对方准备了酒的话,不喝太失礼了。”
中原中也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在嫁女儿,这是出嫁前在闺房隐秘又好笑的絮叨。
呸,这什么恶心的描述。
“总之敦会保护你的。”
……
首领宰终于突破重重阻碍来到织田作家的时候,天色都暗了,平常人家的晚饭时刻,织田作家也不例外。这一年他换了更大的房子,每天开饭的时候就像是什么小班的食堂,一群人热热闹闹的。
外面也能听见。
即使到了门外,首领宰这人还是在心底挣扎犹豫,一到关于织田作的事情上,他就不那么机敏了——真的要推开门吗?
门铃简直是有千斤重,小小的按钮太宰按了足足三十秒。
“叮咚——”
声音响起的时候,首领宰活像一只炸毛的猫,整个人都往后仰了一点。
他好想逃跑哦。
可是屋主人出来了。织田作打开门,穿着平常的家居服装,身上裹挟着一股厨房特有的、混着油烟和菜香的气息,热乎乎的。
他说:“来了啊。”
首领宰忽得放松下来。
“嗯,来了。”
他换了鞋,把西装外套挂在玄关,跟在织田作三步之后往里面走。
“做了螃蟹。”面前的人用平平淡淡的嗓音说,只能看见他不过分宽厚但可靠的后背,“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首领宰整个就是一小鸡啄米式点头,想起来织田作看不见背后,于是放软声音“嗯”了一声。末了又觉得一声“嗯”力度不够大,添了一句“喜欢的,很喜欢螃蟹。织田作做什么都好。”
织田作略有点疑惑:每个太宰都喜欢叫他织田作吗?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首领宰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轻飘飘地,跟着织田作走到吃饭的地方,螃蟹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他看见一群小孩正嬉闹着抢香辣蟹,酱汁弄得到处都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有一个因为没吃上最肥美的部位,委委屈屈的,但别的小朋友用沾满酱汁的手塞给他一只蟹脚,他又开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