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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寒冬，风雪比往年来得更大些，积雪直没过小腿，世间白茫一片，只两人在雪地上缓缓行走，留下一串足迹。
“大师...为何这次法会要带我一起去？”
莫霜阳在九霄寺待了近一年，许久不曾出门，现以兜帽将自己容貌掩住，随着素灵蕴一道出行。
“你体内魔种逐渐苏醒，留你一人不妥，”莫霜阳情绪低落，素灵蕴伸手为他掸了掸肩头积雪，道：“不是与你说了，要想法破了这局么？”
“可我...”
莫霜阳本答应得好好的，半路又犹疑不定起来，近日来他情绪波动十分之大，这会不愿动弹了，咬牙道：“你还是将我杀了吧。”
“我乃出家之人，怎能杀生，且已立了誓，今生不得伤你，”素灵蕴道：“要杀不也是你杀我么？”
莫霜阳一听更加郁闷，触了他心事，素灵蕴心里暗骂自己多嘴，忙道：“与你说笑呢，我自是信你的，于麓之事乃是意外...”
“他被我伤成那样，怎能说是意外？”莫霜阳双眼通红，心里满是自责，“且我分明是犯了错，可心中...并无半分悔恨，还觉得他活该，大师，我就是嗜杀成性...”
“于麓犯了错，自是该罚，你不过下手重了些，佛亦有金刚怒目相...”素灵蕴叹道：“与你体内魔种也有关系，怎能这么说自己？我见你自责得很，分明是个好孩子。”
前些日子素灵蕴不在寺中，于麓便趁机偷摸进了九霄寺，想偷些法宝，却不想被莫霜阳撞个正着，此人仗着自己腿脚功夫好，不怕死得多嘴几句，触了莫霜阳逆鳞，被他打得手脚尽碎，至今未醒。
莫霜阳既觉得痛快，又对自己这样的想法觉得害怕，更担心素灵蕴会因此失望。
素灵蕴本觉得，如果莫霜阳成魔只是系统的安排，那只要关键剧情点能够顺利完成，莫霜阳保持本心，不一定就会按照剧本发展成为魔王。
经此一事，却发现他体内还有魔种，这件事便复杂了许多。
“这次法会空寂大师也会前去，他可比我厉害多了，说不定能找到净化魔种的办法，”素灵蕴搂住莫霜阳肩膀安慰道：“若是顺利，便不必再为此事烦恼了。”
“嗯...”莫霜阳愈想愈悲，大概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忍不住将素灵蕴抱住，问道：“大师，你分明可以在立誓之后，便由着我去，横竖我现只是个元婴，若遇上个境界高的修士，便这么没了也是苍生之幸，我现体内有魔种，随时有可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若是我的话，大可就此躲起来，为何还要大费周章，这般帮我？”
这话说得极有道理，莫霜阳没有理由杀素灵蕴，不代表他未来不会因为心魔发作而杀素灵蕴，将他留在身边无疑是个定时炸弹，再者说，素灵蕴立誓不杀莫霜阳，其他人也能杀莫霜阳，甚至不用将他交给凌霄宗，莫霜阳在外若行下祸事，自有大把修士将他铲除。
这是一道送分题，素灵蕴却偏偏要用最麻烦的方法去解。
“佛门弟子普度众生，你既是众生之一，我便不得不度。”
这话说给莫霜阳听，也说给他自己听。
“你本性不坏，已吃了许多苦，”素灵蕴淡淡道：“不该受此大难。”
法会持续了七天，莫霜阳便听僧人们念了七天经，心中情绪渐渐平静，倒真有心魔逐渐消失的感觉，空寂大师第四天才姗姗来迟，与素灵蕴密谈许久，第七日才让莫霜阳前去一同商议。
“空寂大师好。”
莫霜阳紧张得很，手脚都不知该放在何处，空寂与他想象的不同，并不是白胡子老头，而是个身材十分魁梧的壮汉。
“施主无需惊慌，”空寂道：“贫僧修的乃是金刚罗汉道，只是生得吓人了些。”
素灵蕴将莫霜阳的手握住，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
莫霜阳依着空寂的要求，摘下兜帽，脱了外衣，赤裸着上身让他勘察，空寂双瞳光华流转，不上手，只以目光于莫霜阳身上来回打量，约莫半柱香过后，空寂道：“冒犯了，还请施主将衣服穿上吧。”
素灵蕴问道：“空寂大师可看出什么端倪？”
空寂沉思了会，问道：“我见施主胸口有块红痕，可是先天胎记？”
“是的，”莫霜阳点点头道：“天生便有，可是有什么问题？”
空寂望着莫霜阳，只见他目光如炬，莫霜阳不知怎的头痛欲裂，直冒冷汗。
“无妨，”空寂道：“只是问一问。”
“还要劳烦如法大师准备些灵宝，再过七日便是月圆之夜，这七日内，他需日日诵经，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需你我合力，才能祛除魔种。”
素灵蕴愣了一瞬，惊喜道：“当真？先前不是说...”
“施主心地良善，未被魔种侵蚀，”空寂道：“无非损些修为，哪比得上天下气运来得紧要。”
素灵蕴喜道：“那便多谢空寂大师了！”
', ' ')('“七日后，带着他来苦华寺便是。”
直至素灵蕴带着莫霜阳回了九霄寺，才兴奋地抓着莫霜阳的手雀跃起来，“霜阳！没想到这事竟如此顺利！带着你见空寂当真是对极了！”
“他原本与我说，祛除魔种之事难于登天，只能以秘术压制，没想到一见你他便改了口！”
素灵蕴素来寡淡，如今却为了莫霜阳的事喜形于色，莫霜阳一时间亦被他感染，久违地笑了笑，“嗯，当真是好极了。”
麟龙角，雷蜥尾...空寂所要求的法宝皆不是什么难求之物，素灵蕴只半日便找齐了，又陪着莫霜阳诵了七日的经，直至约定之日，素灵蕴带着莫霜阳朝着苦华寺疾驰而去。
素灵蕴所驭法器乃是一方金莲台，由金刚剑所化，平时为了苦修皆步行赶路，并不多用此等法宝，莫霜阳有些好奇，问道：“为何不御剑而行，要化作莲台？”
法宝由灵主心意变化，素灵蕴被问得一时语塞，编了个理由道：“我亦不知，许久未曾用过了，许是它觉得这样好看，便变了这般形态吧。”
莫霜阳点头道：“法宝们会不会相互交流？说不定它们也有自己的时尚圈子。”
他当真是心境开阔了许多，素灵蕴心想，都会开玩笑了。
“可我倒觉得剑更帅些，”莫霜阳道：“游戏小说里都是御剑而飞的，又快又帅。”
“......”
主人尚未答话，莲台有些不满似的，提速好几档，两人落地之时几乎都要吐出来了，莲台半晌也不回储物戒，只杵在莫霜阳面前，随着莫霜阳的眼神左右摇晃，像是在责难于他。
“你...好看...”莫霜阳头昏脑涨，忍不住扶着树干干呕起来，还不忘给莲台比个大拇指，莲台这才傲娇地钻进了储物戒里。
莫霜阳虚弱道：“怎...怎会如此...”
自是物似主人型，素灵蕴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只道：“许是它们确实有自己的审美，不由得旁人分说罢。”
空寂已在苦华寺后山画好法阵，素灵蕴将灵宝放好，莫霜阳于法阵中央打坐，不消时，月明当空，空寂与素灵蕴两人一左一右，一金一红两道灵力顺着法阵勾勒，缓缓流向法阵中央。
素灵蕴正全神贯注，那道红色灵气却突然绕过原本轨迹，冲向素灵蕴，将他整个人团团绑了起来。
素灵蕴惊道：“空寂？！”
空寂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祭出伏魔杵，朝着莫霜阳冷声道：“魔种！今日贫僧便要将你诛杀于此！”
莫霜阳被高僧威压震得趴在地上，口鼻溢血，亦是满脸震惊，急喘道：“为...为何...”
素灵蕴这下才知被骗，空寂乃是与他师傅齐名的得道高僧，丝毫没想过他会说谎，怒道：“你若不愿相助，便将我俩放了！何必如此？！一犯妄语，二犯杀生，你当真是个佛修？！”
“他乃天魔托世，今日不杀，来日必有大患，除魔卫道，吾乃天经地义，”空寂漠然道：“倒是你，知他身负魔种，居然还想护着他，你这样可还对得起你师傅？！”
眼见降魔杵落下，与莫霜阳只差分毫，储物戒中一道金光飞出，为他挡下致命一击。
“金莲台化形...看来你当真是动了情，”两道法宝缠斗起来，空寂怒极反笑道：“如法！我倒要问问你！你乃九世佛子！如今却是要为了这么个魔种毁你万载修为不成！！！”
史传密宗佛教有一脉供奉欢喜佛，欢喜佛正为明王像，手持金刚剑，背为明妃像，腿上金莲台，其法器隐喻世人欲念，空乐双运，以欲制欲，最是为信奉清心寡欲的正统佛教所不齿。
法宝随主人心念变化形态，素灵蕴虽并非密宗弟子，但心中最隐秘的想法已然被灵宝发觉，金莲台正是他欲念的化身。
如当头棒喝般，空寂所言一字一句敲在素灵蕴心头，灵台清明，如山穷水复间豁然开朗，素灵蕴反倒冷静了下来，缓缓道：“是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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