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在一丛夹竹桃里转过头:
“你站太远了,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趴着吧。”
夏洛克站起来:“就是这里。”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打一个电话问雷斯垂德?物流记录应该就有吧。”
“物流只有每一站接受点的记录——而且,我从来没有说过,钢琴是从这里运出去的。”
……
“找到了。”
夏洛克站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微微抬头,望着前面的居民区,光线在他脸上留下阴影,就像完美的大理石雕像。
“就是这一栋。”
路德维希从夏洛克完美的侧颜中回过神:
“虽然知道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泥土。”
夏洛克眼睛盯着楼层,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剧院门口找到的石头上的泥土,是碱性的——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装在钢琴里增加重量的,就是那些石头。”
路德维希惊叹道:
“早上你从雷斯垂德脚下找到的那些小石子?怪不得你研究了那么久!……所以呢?”
夏洛克望向不远处。
“伯明翰的泥土,大多是呈酸性的红壤,而那些石头上的土壤却是碱性的——在伯明翰,只有一个地方,土壤是碱性。”
路德维希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不远处一个废弃的烟囱。
夜晚静谧空旷处,烟囱和废弃的厂房就像一个巨大的洞穴,吞没着繁华那头,无边的,黑色的旷野。
“是因为那边那家废弃的工厂吗?”
“没错,在半个世纪前,它排放了超过十年的碱性工业废水。”
“……简直神奇,你一直在审讯室里,怎么做酸碱测试?”
路德维希跟上夏洛克的脚步,联想起夏洛克早上对着阳光观察花瓣的举动。
“……花瓣。”
普通植物的花瓣,有很多可以直接用来做酸碱指示剂。
而在之前的审讯里,夏洛克一直拿着花瓣和石头做测试,为此还被雷斯垂德询问了一次。
“没错,玫瑰花浸出液,在碱性环境下呈绿色。”
夏洛克没有回头,他只是用嘲讽的语气说:
“真为你的启蒙老师感到庆幸,你还保留了一些小学化学知识。”
“……”
哪个小学生学酸碱制剂?
没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不要乱说话!
这是起码是高中化学知识,谢谢!
夏洛克大步走上了楼梯,路德维希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我真不理解你要我做你的助理是为什么……”
楼道上,路德维希无所事事地靠着墙,小黑裙细致的蕾丝被墙上的灰蹭了一片白。
她却毫不在意地任由昂贵的小黑裙被这样破坏。
“……你是高薪聘请我和你跑来跑去锻炼身体吗?”
“不,你还是有价值的。”
夏洛克拿着他的袖珍放大镜,一寸寸地搜寻着楼道的边角。
楼道上的灯灭了,路德维希跺跺脚,灯又亮了起来。
夏洛克继续道:“比如在这种时候保持灯光明亮。”
“……”
路德维希顿时觉得人生十分灰暗,所以她离开夏洛克,独自往楼上走。
没过一会儿,她探出一个脑袋对夏洛克说:
“福尔摩斯先生,不出所料的话,你现在是在找小石头吗?”
夏洛克停下搜寻,回望过去。
少女俯身搭在楼梯扶手上,灯光下笑的眼睛弯弯,镂空的小黑裙更显得她腿十分白皙修长。
她笑眯眯地往楼上某处一指。
“如果你是在找小石头的话,那么在那里,有一大堆。”
路德维希有点紧张。
原因是,夏洛克正拿出一根铁丝打算开一扇门的锁,而走廊上,有一位穿蕾丝衬裙的老夫人牵着一条萨摩耶,就在离他们不过两三步远的地方。
私闯民宅,在大不列颠要被判几年刑罚来着?
路德维希立即退后一步,装作在走廊上看风景,一副不认识夏洛克的样子。
夏洛克先生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来人,就像平常给自家大门开门那样,不急不缓地把铁丝插到锁孔里,转动……
然后,门就那么轻轻松松地开了。
路德维希:……英国的门锁制造业需要深深地自我检讨一下。
狗激动地叫了起来。
夫人脱下老花镜:“年轻人,你是新搬来的吗?”
夏洛克不动声色地把铁丝放回大衣口袋,把门掩上,回头亲切地一笑,其亲切度差点闪瞎路德维希的狗眼:
“是的,我们在附近上班。”
她仍有怀疑地问:“你是什么时候搬来的?我都没有注意到,真是失礼呢。”
“哦,这不是夫人您的错,这附近的比尔兄弟事务所……你懂的,太过忙碌,减少了像现在这样和邻居打打招呼的美妙机会。”
“哦,天哪。”
那位年纪颇大的夫人惊喜地说:
“真是太巧了,我的儿子也在比尔兄弟事务所,他叫约翰福尔森,我想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夏洛克开启他强大的观察推理模式,也是一脸惊喜:
“是约翰吗?我听说过他,我们事务所最厉害的律师合伙人,而且已经升主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