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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圆玉硬(寝妓)作者:沉默是金

第2节

这条主干道是水泥的,两边种着如茵的草坪,丁嘉摔跤的时候,有意往草坪上倒,所以身上没什么伤。但还没上道儿就先想着怎么摔更舒服一点,这正是丁嘉学了两个多小时还不会的原因。

“噢,谢特!”云烟张开五指,骂了一句。他刚才摔的时候,手掌摁到了一团狗便便上,袖子上也蹭到了一些排泄物。有周肃正接班,他立即飞一般窜回寝室换衣服去了。

“走。”

就这么一个字,简明扼要,却坚如磐石,一如寝室长本人,让人心中十分安定。

丁嘉听了这句话,便又坐回自行车上,蹬起了脚踏板。寝室长一米八一的个头没白长,与云烟扶着两边乱晃的感觉是天渊之别,稳定可靠。

自行车上,丁嘉踩着脚蹬,清风阵阵,沁人心脾,风儿吹撩着路过的窈窕女生们的秀发,也同样吹拂着他这胖子的那张雪白圆脸。生活在这个人世间,无论高低贵贱,无论优秀平凡,每个人都能享受大自然的恩赐与人间的幸福。寝室长终于参加集体活动了,实在太好了……

在主干道的另一边,有另外一对自行车教学组,一个男生正在教一个女生。女孩子娇俏的笑声有如银铃,洒满一路。女孩子身形轻捷灵敏,学得很快,男生见她能歪歪扭扭自己骑了,就悄悄放开了手。可地上的影子出卖了他,女生发现后一声尖叫,车子瞬间又歪了,尖叫声不绝于耳……

“我没放。”似乎意识到丁嘉的胆怯,周肃正开口说了一句。

丁嘉的心几乎要颤抖了。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寝室长了,周肃正总那么淡漠,疏离,总是让丁嘉又回想起小学、中学时候同学的态度。那些人分三种,一种是欺负他,第二种是漠视他被欺负,第三种是无视他被欺负……18岁以前的人生,真是一场噩梦。他怎么能将善良却不善表达的寝室长同那些人相比呢,对寝室长太不公平了!

扶车的男生对女生说:“你下来,让我歇歇,累死了!”

听了这话,丁嘉这才意识到大半个小时了,周肃正一直扶车,毫无间断,由于没摔倒,所以连片刻的休息也不曾有。

丁嘉忙说:“我们也休息一会儿。”

周肃正应了一声,将车扶得更稳了些,丁嘉从车上跳了下来,这样大的动静之下,自行车依然纹丝不动。

丁嘉心想,寝室长力气很大嘛!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拔河、接力,周肃正都参加过。现在想来,寝室长只是不太主动,但凡找上门来,他从未推诿过,每项任务都完成得十分漂亮,无可挑剔。

下车后,丁嘉一转身回头,却看到周肃正满额细密的汗珠,连修长的脖颈上也长汗直流。漆黑的鬓角也湿透了,衬得一双眼睛有如寒星。丁嘉心中一酸,明明起着这么舒服的风,他怎么热成了这个样子?

丁嘉忙说:“你休息一下,我去买两瓶水。”

周肃正点点头,用袖子擦了一把眉睫上的汗,让到了一旁的树荫下。

在小卖店的冷饮部这边,丁嘉问老板,有没有电视上放的恢复能量的饮料。丁嘉没记住名字。

老板也没想起来,问:“伟哥?”

丁嘉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兴奋地说:“是的是的。”

老板说:“学校里不让卖成人用品,你得到校外去买。”

丁嘉很纳闷:“为什么学生不能喝?”

店里还有个年轻的女店员,老板只得说:“大概……学生都年轻力壮,不需要,卖不出去。”

原来如此,丁嘉说:“可以少进一点货嘛,万一有人需要呢!”比如说今天,他的寝室长为了帮他学车,累得精疲力竭,就需要伟哥来补充能量。

这时,旁边一个送货来的小哥说:“老板,两箱脉动。”

丁嘉忙说:“噢噢噢,就是这个!我想起来了,是脉动!”

老板也闹了个脸红,说:“是是是,这个有,你自己去拿。”

丁嘉买了两瓶脉动之后,又飞奔向他学车的地方。

世界真美啊,蓝天白云在上,绿草如茵在下,中间有一个寝室长。

没有耍帅,没有扮酷,就那么随随便便一站,让人觉得人间所起的这阵清风,是特意为他来接驾。可丁嘉,却偏偏让他受累了。

丁嘉将饮料递了一瓶给周肃正,周肃正道了谢,接过后却一下子没拧开。再一拧,依然没开。

丁嘉纳闷,他能扶住自己这一百六七十斤的人和几十斤的自行车长达半个多小时不松手,怎么就拧不开这小小的瓶盖?莫非是只会用蛮劲,使不上巧劲?哼,看来还是需要他丁嘉帮忙!

于是,丁嘉将自己手中拧开的那瓶递给周肃正,周肃正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毫不客气,一仰脖子,一口气抽到了底。

修长的手指,白皙的脖颈,滑动的喉结,一大瓶液体便这么进去了,纵然喝得这么凶猛,却悄无声息,一副润物细无声的模样。

这算是牛饮了。丁嘉活了近二十年,从未见过谁喝水能喝得这么好看。

丁嘉也一口气喝完了那600毫升的液体,他找周肃正要空瓶,刚才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老太太在捡垃圾,年纪和他外婆差不多,让他十分心疼。

老太太恰好过来了,丁嘉就直接将瓶子给了她。结果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妇女看到了,就抢了过来,说:“这是我的地盘,所有的垃圾都归我。”

“可瓶子是我的呀!我有给任何人的权力和自由。”丁嘉于是和她讲起了人权。

但那个妇女也坚持自己的权益受校长保护,并痛骂老太太不要脸,跑到别人地盘上撒野。老太太一声未吭。他们同在学校捡垃圾,为防止打得头破血流,一早就划定了势力范围。

没有云烟在场帮忙,丁嘉被这妇女骂了个狗血淋头。周肃正一声不吭夺过妇女手中的两个空饮料瓶,说:“我们去别处丢垃圾。”

老太太立即喜滋滋去前面带路,带领着两人进了自己的地盘。

到了地方,丢了垃圾,周肃正说:“继续。”

丁嘉心想,寝室长真严厉呀!

到了中午,他们匆匆吃了午饭,丁嘉问要不要回去睡个午觉。周肃正十分诧异,这种时候居然还想午休:“睡什么睡,你好不容才找到一点感觉,一觉起来就忘光了。”

丁嘉心想,好学生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呀!于是在周肃正的羁押下,丁嘉又推起了自行车。

周肃正的建议是对的,下午的时候,丁嘉有了明显的进步,与自行车有了某种心灵感悟,找到了某个很奇妙的点——平衡。周肃正放手以后,丁嘉能独自骑上十多米了,不过还不太会转弯,碰到了弯只能硬生生跳下来,弃车逃跑。这自行车质量挺好,摔了这么多次依然任劳任怨,没有报废。

下午的时候,丁嘉又买了饮料,于是两人就直接在老太太的地盘上骑车,方便她收空瓶。

老太太的地盘十分荒芜,叫做柳树街,附近是几个洗衣店和缝纫店,路面是黄土,未经整修,高低不平。周肃正说:“这种路你要是骑会了,上山都没问题。”高中时,月考都做八校联考试卷,比高考难了几个级别,为的就是临场更胸有成竹,游刃有余。

丁嘉心想也对,于是又开始练习了起来。这条路有一个好处,就是人少,不用避让谁。这一次丁嘉骑了很久,自行车仿佛被驯服了一般,温顺而听话,人车相通,不再需要他刻意去维持,就能靠着转轴运动前进,丁嘉心中暗暗表扬它,自行车不愧是自行车呀,真是人类伟大的发明!

柳树街就要到尽头,等丁嘉看见前方陡峭的下坡之后,吓得大叫起来——他还不知道要刹车,不会转弯,不会下车,他只能一边向前踩脚蹬子,一边大声喊叫:“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着就要连人带车冲下陡坡了,丁嘉手足无措,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的景色也天旋地转。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车被人从后面拽住了,硬生生在黄土地上拖出一条痕迹。名副其实的人刹。

丁嘉快哭了,从车上下来,魂都在颤抖。果然是周肃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追上来,再死死拖住了向坡下冲的自行车。要知道这时候重力势能转化成动能,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拉住一车一胖胖啊!

洗衣房的一个阿姨走了出来,对丁嘉说:“你要学会用刹车,学会慢慢转龙头!”那阿姨自己就会骑车,指点起来的效果就是不同,丁嘉进步神速,很快掌握了一切自行车骑行的知识。

就这样,三个不会骑自行车的人,用他们的毅力和汗水,教一个呆胖学会了骑车。

回到寝室后,丁嘉激动地给他外公打电话:“姥爷,我会骑车了!……是真的,不骗您!……不是,不是三轮儿童车,是两个轮的,是真正的自行车,就是街上别人骑的那种……我室友教的!……唉,好好好,我叫他们一起来!”

丁嘉立即对云烟、周肃正说:“我姥爷喊你们过去吃晚饭!”然后又给陈雄打了一个电话,陈雄说不用等他了,他打完某贱人后直接去教师宿舍与他们会合。

教室宿舍就在校内,步行大概要二十几分钟(丁嘉的速度),骑自行车也快不了多少,但丁嘉坚持要骑车回去。如果不骑车,就如同考了状元不游街,不敲锣打鼓回故乡,简直就是锦衣夜行,太浪费了!

云烟抓紧着时间敷了个面膜,他感叹着说:“这世界没救了,连嘉嘉也有虚荣心!”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丁嘉对云烟和周肃正笑眯眯地说:“我用自行车带你们吧,你俩一个坐前面,一个坐后面。”

周肃正无语了,云烟飞了他一个白眼。

丁嘉每次回家都抄近路,上各种台阶,艰难穿过各种缝隙,毕竟学校还是挺大的。今天有所不同,于是在很多地方,都是三人抬着自行车走,花了更长的时间。丁嘉一边擦汗,一边自我安慰着说:“技多不压身。”

陈雄比他们先到,正在帮忙剥大蒜。几个青年人一进屋,冷清清的家中立即就热闹了起来,两位老人脸上挂着幸福的神色,还问起了刘迪明怎么没来,周肃正说:“他搬回本班寝室去了。”

外婆齐教授问:“怎么搬回去了?”

气氛一时尴尬,众人不知怎么开口,外公一边炒菜一边对她说:“你是不知道,现在学生拿奖学金都要靠投票,和自己班的人扎堆,是有好处的。小周成绩再好,关键时候不拉票,也是不行的。”

这倒是个实话,现在班上奖学金拿最高的,正是周肃正和刘迪明,这二人一个靠“智育”分,一个靠“德育”分,但若不是到了大二有8k的国家奖学金撑着,周肃正确实就输给了刘迪明。

齐教授叹了口气说:“唉,学校这么一搞,这些孩子都去搞关系了,谁还来专心搞学习?”

丁教授说:“社会的大趋势,没办法。会搞关系和搞学习一样,都是一种本事。每个人吃的饭都不一样。”

齐教授突然说:“小周,你手上有伤,怎么还剥蒜呢?”

听了这话,丁嘉心中一惊,他的手受伤了,是在什么时候呢?是上午拧不开瓶盖,还是下午在坡前拽住他和车的时候?还是说,更早的时候就受伤了,他却一直在忍着……而自己却春风得意车轮疾,全然没有发现他掌心的秘密。

周肃正若无其事地说:“不要紧。”

齐教授仔细查看了他的掌心,口吻十分心疼:“嗳哟,你这是先起了水泡,挑破之后又起的血泡。你看你掌心里都淤血了,这么久了还没消散!学校真抠门,干粗活要雇工人,怎么都让学生干?”

孙吾孙以及人之孙,齐教授立即戴上老花镜,拿来金属棒针、消毒水和棉签过来,针在燃气灶上消过毒后,一个个将那些血泡挑破,又点了消毒水,裹上一沉薄薄的纱布。

客厅里,陈雄和云烟正在看球赛,周肃正也被喝彩声吸引,走了过去。丁嘉将剥蒜后的手洗得干干净净,默默坐在了周肃正身边,手伸出又缩回,缩回又伸出,做了好久的心理斗争,才将周肃正的一只手抓了过来。

见周肃正看得十分沉迷,浑然不觉,丁嘉这才小心看着他的掌心,没有包裹住纱布的地方,依然有些紫红的淤血,丁嘉用四只手指拖住他的手掌,大拇指抵住他的掌心,小心替他揉着。丁嘉心想,一会儿还得换坐到沙发另一边,才够得着他另一只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丁嘉一抬头,却见周肃正正盯着他,目光幽暗,意义不明。也不知看了多久了。丁嘉脸上一红,默默松开手,周肃正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抽回了手去。恰在这时,广告结束了,周肃正又看电视去了。

这个广告时间,大概有三分钟吧。一想到周肃正一声不吭盯了自己三分钟,丁嘉羞愧得恨不得钻进地下去。这是在自己家,周肃正才没好意思发作吧!唉,以后这种惹人讨厌的举动,就不要再做了,哪怕是为了他好……

不过六个人,却烧了二十个菜,云烟口水直掉,虚情假意地说:“这么多,怎么能吃完啊!”

陈雄说:“能吃完,绝对能吃完!”

吃饭的时候,丁老爷子给四个人拿了啤酒,连丁嘉也捏着鼻子喝了一杯。丁老爷子问:“你怎么突然想起学自行车来了?”

丁嘉立即站了起来说:“如果你和姥姥活到一百岁,我们每个星期见一面,就还能再见1440次,我每次回家骑自行车就能节省十分钟,早十分钟见到你们,你就能多赚到1440个十分钟!”

这话一出,二老真是泪水涟涟,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嘉嘉真是个好孩子。丁嘉却不居功,指着陈雄说:“是他这么跟我说的。”

丁教授含着泪要和陈雄握手,陈雄一脸紧张,羞愧的要命,赶紧站起来伸过手来,双手握住。握手之后,陈雄又擦了一把汗,心想再不能对嘉嘉说这种话了,真是折煞他也……

二十盘菜中就有四个蛋类相关,鸭蛋炒韭黄,蒸鸡蛋糕,煎荷包蛋,西红柿炒鸡蛋……

陈雄吃饭风卷残云,比秦始皇吃六国还迅速,看着年轻人这么能吃,两位做饭的老人家非常高兴。云烟食粮如猫,吃东西挑挑拣拣,但是今天他胃口很好,居然吃了两碗。

周肃正吃相很斯文,丁嘉坐在他旁边,给他夹了一块炒鸭蛋。周肃正想起了一年前的那场饭,丁嘉也是这样给刘迪明夹鸡蛋的。

“咳!”云烟掐着嗓子咳嗽了一声,“嘉嘉你很偏心嘛!”

丁嘉立即帮他夹了一块鸭蛋,又给陈雄夹了一块,红着脸说:“这菜就在你俩面前啊,我怕寝室长夹不到。”

周肃正忙说:“菜很多啊,我自己可以的。”

到最后,一桌菜吃得干干净净,四人吃得肚皮圆圆,天色已黑,周肃正和丁嘉很默契地谁都没提今晚本该去上的逻辑课。

吃完饭后,云烟和丁教授下了一盘象棋。齐教授让他们四处转转,别拘束。

这套教工宿舍有些年头了,四室两厅,是早年学校分的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齐教授知道周肃正也是建筑系的,就让他去书房转转,里面有资料也有一些笔记,看他能不能用得上,反正不指望嘉嘉能看懂了。

藏书虽丰富,但大多在图书馆都能借到,周肃正挑了两本旧笔记,目光落在桌上的镜框上,那是一张少女单人彩照,上年头了,却十分鲜亮。这女生穿着斜纹大格背带裙,大约十八九岁,一头长发,长得十分漂亮,一双眼睛极大,隔着镜头也看到眉宇间的倔强。

周肃正没有发问,齐教授却轻轻说了一句:“这是嘉嘉的妈妈。”

言尽于此,周肃正的心情却沉重如山,几乎透不过气来。

今天晚上丁嘉就不回寝室了,另外三人打道回府。临行前,周肃正走进丁嘉的房间,沉默半天,才说:“我可能会搬出去住。”

丁嘉只觉得两耳一轰隆,似乎打了个闷雷,半天让他回不过神来:“为什么?”

为什么?

周肃正没有回答他,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大自然的夜色中。

第六章(上)

丁嘉一整夜没睡安生。

次日清晨六点四十分,丁嘉便杀回学校。也许是上天体悯他心情急迫,竟让丁嘉找到了一条宽敞平直、弯道很少的路。说来奇妙,丁嘉从小到大在这个学校生活了近二十年,却还是第一次途径这样一条长安道。

这并非一条新近开辟的路,沿途树荫如盖,晨鸟啾啾,有人在遛狗,有人穿着运动衣迎面跑过。原本他自认为熟悉的世界,却藏着许多从未见过的秘密。然而她并不会隐瞒你一辈子,时机成熟,你就会看到她的诚意。这个世界珍宝遍地,但不属于你的,你看不见。直到有一天,你真正需要它,在心中大声呼唤,当她听到了你的渴切,蒙在你眼睛上的那双小手就会松开,让你看到宝物的存在。

从教师宿舍到东一栋男寝,丁嘉只用了九分钟。他一路上风风火火,惹得行人君子纷纷侧目,毕竟一只胖子风驰电掣地飚自行车也是挺少见的。

休息日的清晨,楼道里格外宁静。丁嘉冲进寝室的时候,周肃正已经出门了。看着上铺叠得方方正正如豆腐块一样的被子,丁嘉鼻腔中涌起一股酸意,他来得太迟了吗?明明昨天就知道了消息,为什么还要磨蹭一夜?这是对他拖延的惩罚吗?

云烟打着呵欠说:“嘉嘉你怎么了,着急忙慌的,喘得跟牛似的。”

听云烟这么一说,丁嘉这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贴身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脸上的汗也如同锅盖背面冷却的水蒸气一样,大颗大颗,就快要摔下来。

问及周肃正,云烟嘟囔着说:“上自习去了吧。”

丁嘉带着哭腔说:“寝室长要搬走了。”

这话一出口,云、陈二人却没什么反应,寝室里只有一股属于清晨的静谧。丁嘉一度认为两人又睡着了,直到他看到陈雄枕头上眨动的眼睛,才向陈雄投去求救的目光。

陈雄除了眼睛,全身上下一动不动,似乎也在认真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有些烦躁地坐了起来:“搬出去?像那个刘迪明一样,搬回你们班内部去?”

丁教授昨天所说的话,还犹然在耳。大二开学伊始,建筑系班委重组,有了学生会的干预和同寝同学的支持,刘迪明成功当选为班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好不得意。而与此同时,周肃正的国家奖学金评比却出了不小的状况——系办领导派人来作民意调查,周肃正的为人评价出乎意料的低(那些评语丁嘉听说后都惊呆了)。若非他文化成绩遥遥领先,超过第二候选人一大截,国奖就花落别家了,虽然最后有惊无险领到了8k块,辅导员却将周肃正喊去谈话,让他别做独孤求败,要做洪七公、郭靖这种侠之大者,与普通群众打成一片。这让周肃正的这个奖得的很不开心。

继而陈雄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言自语说:“他也不像是这种人。”

很明显的是,一直以来周肃正刻意回避着与人交往,有意维持着一个安全距离。就算你给他一个振臂高呼的机会,给他一批无脑易煽动的跟随者,他也不会像刘迪明那样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他只会觉得痛苦。周肃正摆明了是个爱清净的,他不会放着好好的四人寝不住,傻里傻气跑去再和人挤六人寝。

云烟也懒洋洋地说:“是啊,他也不缺钱,前几天,还给了咱们一人三百……操!”云烟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这是嫌咱们在寝室太闹腾了,要搬出去外面住!”

陈雄也回过味来了,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别人搬出去都是和女朋友同居,他孤家寡人一个,非要浪费钱去租个房子自己过,肯定是嫌咱们堕落,影响了他的高风亮节。”

丁嘉听了这个结论,愣在当场。如果寝室长是要逃离这里,那就是说,留不住了吗?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周肃正回来了,去水房洗了一趟手。

陈雄问了他可有此事,去取毛巾的周肃正站住了,白皙修长的手指尖滴着水,他沉默片刻,说:“是的。”

云烟坐在上铺说:“你一走这寝室就完了,要被陈雄糟蹋成一个猪圈了。”

在301寝室,不存在值日生一说,打扫和整理的永远只有周肃正、丁嘉二人。云烟只收拾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陈雄从来不做任何卫生,他只负责制造啤酒罐,烟灰,香蕉皮……等垃圾。好在寝室空旷,丁嘉的外婆又给他们拿来一个八层高的大鞋架,因此扫地拖地没什么困难,寝室里常年保持着平均线以上的整洁度。

可这只是一个挽留的借口,寝室真要脏到一定份上了,总会有人看不下去而开搞卫生。

周肃正垂下头,没有做声。丁嘉木木地走过来,轻声问:“你手还疼吗?”

周肃正仿佛被烫到一般,露出一个痛苦的神色,忙摇头说:“已经好了。”昨晚一离开教师宿舍,他就拆掉了绷带,扔在门口最近的垃圾箱。

云烟问:“房子找好了吗,什么时候走?”

周肃正沉默一秒,说:“找好了。再过一个星期,就能入住了。”

云烟这人很狡猾,每一个普通的问题都是陷阱,收拾刘迪明的那一晚,众人都见识了他的厉害。与他为友,只觉酣畅痛快;与他为敌,便觉棘手痛苦。

果然,云烟冷笑一声:“动作还挺快。现在房源这么紧俏,你该不是一个月前就计划搬走了吧?”

周肃正沉默不言,但云烟不依不饶的嘲讽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实在无法回避,周肃正才开口说:“本是想到那天再讲,但各位当我是朋友,我……”

云烟冷笑道:“呵呵,朋友。我们谁是你‘朋友’,你又当我们谁是‘朋友’了?不过,我们居然值得周大寝室长你提前一个星期知会,真是荣幸之至啊!”

周肃正再没吭声了,坐在他下铺的空床床沿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面色灰白,神色黯然,在这场围攻战中节节败退,独木难支,不像弃城而去的背叛者,反倒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

丁嘉心中不忍,轻声问:“走的时候说一声,我帮你搬东西。”

周肃正猛然抬头,目光如电,声音冷厉刺骨:“不用。”

丁嘉一窒,再没说话,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哐当”一声,寝室里一阵巨大的响动,丁嘉抬头,却看见陈雄揪着周肃正的衣领,已经将他抵在了门板上:“周肃正我草你妈,你以为是我们想留你?做梦吧!像你这装腔作势的鳖犊子,有多远滚多远,云烟是替嘉嘉留你,他哭一上午,眼睛都肿了!”

也不知陈雄是如何从丁嘉那雪白肉肉的圆脸上看出他眼睛肿了……

周肃正被人揪着领子,掐着脖子,却仿若无事,淡淡地看了一眼丁嘉,唇角带着一丝笑。

这带笑的轻蔑又成功激怒了陈雄。陈雄一皱眉,手上用力一扯一拽,周肃正被他掼出一米多远,后背撞在桌上,一声巨响,那盆金橘盆景掉在地上,陶瓷盆摔成了四块。

这一切太突然,丁嘉都看傻了,床上的云烟也愣了几秒才说:“你们够了!”

有人剧烈的拍门,周肃正站直了身体,一边用手背摁了摁后心窝,一边过去开门。陈雄力气大,脾气也大,刚才他的后背撞上了桌尖,那滋味可真够受的。

一开门,一个外班人趴在门口喊:“雄哥,雄哥,李棒子又来搞人了!带了一大群人,就在西校门!快点,快点!抄家伙!”

陈雄像变魔术一样从铁床中的钢管中又抽出一根钢管,在丁嘉惊恐的目光中一声不吭冲了出去。

“李棒子可真冤,”云烟咋舌说,“周寝室长,李棒子今天的这顿打,是替你挨的。”

周肃正没吭声,去阳台拿了工具,清理地上的植物和陶瓷碎片。

云烟又冷嘲热讽地说:“你还真是尽职尽责,站好最后一班岗啊。”

那天晚上,他们给陈雄留了门,到了清晨却发现陈雄没有回来,打他手机也一直没人接。

往好处想,是打赢了,去喝庆功酒,闹了个宿醉;往坏处想,是被对方给拿住了,生死未卜;再或者,打死了人,进了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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