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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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一阵,宋濯将姚蓁翻身,与她面对面,手臂搭在她腰侧,看她一阵,轻吻她的眉眼,鼻息渐渐平稳。

姚蓁侧耳听着他的鼻息声,好一阵后,揣测他应当是入睡,踯躅一阵,轻轻动了动手臂,悄悄将眼眸睁开一道小缝。

宋濯的确阖着眼眸,暖黄的烛光落在他俊容上,长眉墨发漆黑,望不见岑冷的眼眸,因而瞧上去没有睁眼时那般凌厉的冷。

姚蓁微微出神,腰间的手臂却在她想要将被褥移开时蓦地收紧。

她心尖一跳,惴惴不安地抬眼看,宋濯依旧阖着眼眸,唯有薄唇微微翕动。

他的声音极其的低冷,然而似乎又带着一点几乎难以察觉的祈求,眼尾晕挑着泪痕一般绯色,狠声一字一句道:“不许你走。”

姚蓁心慌意乱,却忽然忆起,他说险些被宋韫在湖水中淹死。

她记得宋濯在自己的落水后的迟疑,原本以为是因为他醉酒才如此,现今细细回想……他应当是有些厌恶湖水的。

然而他竟愿意为了她,纵身跃入湖水之中。

契阔

翌日, 果真如姚蓁所料,她染上了风寒。

自睡梦中醒来后,她便觉得头晕脑胀, 眼皮沉重地睁不开,意识也是混沌一片。便知得偿所愿。

患病的滋味并不好受, 姚蓁阖着眼帘,支着混沌的、沉重的意识,感觉到眼前明灿灿的摇晃着日光。挣扎一阵, 她睁开眼。

帷帐外,果然天色大亮。

出乎姚蓁意料的是,宋濯竟依旧沉睡着。他沉静地侧躺在她身边,与她挨得极近, 发尾、耳廓被粲然日光镀上一层莹润的金色,将眉宇衬的愈发漆黑。

不知为何, 他的眉尖微蹙,像是在做一些不好的梦, 面色有些冷。

姚蓁脑中混沌的很, 无暇思索他为何依旧睡着。风寒的病症开始发作,鼻中的阻塞令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便微微张开口呼吸, 迷糊之际,欲往宋濯身边靠近一些, 借他的身躯来遮一遮有些刺眼的日光。

她动了动手臂,蓦地觉得有些不对,低头看去, 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宋濯牢牢牵扣在他手中, 同他十指相扣。只她稍微一动, 宋濯便将她的手牵的愈发牢固。

可他现在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姚蓁试着将手从他指间抽出,无果。她眉宇间浮现出几分无奈,支着混沌的思绪回想一阵,隐约记得睡前他梦呓之后,的确将她的手牵入手中。

她清醒后,风寒的作用越发体现在她身上。她喉间发痒,忍不住轻咳两声,隐约感觉到自己发了热症。

咳声牵动身躯发颤,姚蓁耳边嗡嗡作响,感觉到额角处的血管跳的极快。宋濯仍旧没有苏醒,姚蓁压抑着喉中的痒意,思索一阵,恍惚间忆起他昨夜醉酒,又因她的缘故落入湖水中,未免亦有染上风寒的可能。

想到他是因为她才如此,姚蓁心中未免有些过意不去,便抬起与他相牵的那只手,欲量试他的体温。相牵的手背才触及宋濯的额头,她忍不住又咳嗽两声。

宋濯在她的咳声中眨动着眼睫醒来。

他一双漆黑眼眸湛湛,因为才醒,不含任何情绪,瞳仁像一块被秋夜里的露水洗过的墨玉,渐渐被寒意凝攒出霜雪,清沉目光落在她脸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姚蓁蜷曲着咳嗽,兼之鼻塞而无法呼吸,简直要咳得闭气,脸颊上更是因为发热症而烧出酡红。

宋濯面色微变。

姚蓁病恹恹、泪汪汪的看着他,红唇艰难的吐出两个字:“……难受。”

自她同宋濯亲近以来,宋濯将她照料的很好,姚蓁已许久未曾体会过生病的感受,此番折腾过后,自然有些难受,眼中未免蕴出些泪来。

宋濯坐起身,墨发如同绸缎一般流漾。

而后他姚蓁拥入怀中,边拍着她的脊背为她顺气,边探手落在她的额头前,测量她的体温。

肌肤相触,姚蓁烧的如同火炉,熨烫着他的手心。她的咳声再也压制不住,几近撕心裂肺地敲打着宋濯的耳膜。

姚蓁抬手遮掩着唇,自己病成这样,竟还来询问他:“你……你病了么?”

宋濯目光深深,轻轻摇头:“没有。”

姚蓁揪着他的衣襟,偏开头,不再对着他咳嗽。

宋濯面色凝重,拍着她的后脊,待她咳得不似这般难受后,披衣下榻,不多时,请来一位女大夫,隔着帷帐为姚蓁诊断。

他脸色太冷,医师诊脉诊断的战战兢兢,须臾后,问了宋濯一些姚蓁的症状,又询问此先经历,最终得出结论:“应是染了较为严重的风寒。”

宋濯听出她话语中的保留与迟疑,睨她一眼,医师低垂着头颅,飞快写出药方,拿给婢子,而后提着药箱匆匆离开。

宋濯便坐在榻边,用冷湿的帕子搭在姚蓁额头上,不时试着她的体温,面色凝重。

姚蓁头脑昏沉,因为患病加之发热,浑身疲乏的紧,察觉不到外界时光的流逝,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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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的时光格外漫长难熬。

兼之鼻头堵塞,头昏脑涨,她心中泛上酸胀的难过,紧紧揪着宋濯的袖口,泪水打湿眼睫,顺着眼尾滑落,又被宋濯拭去。

然而哪怕是再难受,这都是她的选择,她必须为了那一线机会坚持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濯抚开帷帐,接过煎好的药。

姚蓁此时已经烧的迷糊,唇色惨白干裂,脸颊上却泛着病态的、不正常的酡红,平日里的仪态早便抛之脑后,昏昏沉沉地被宋濯揽入怀中。

嗅到苦涩的药味,她下意识地别开头。

现今她病的不算重,众人尚未将她的风寒同疠症联系在一处,如若饮药治疗,那她此前所做皆前功尽弃。

她感觉宋濯在吻她的鬓发,嗓音沉沉地落在她耳边,似乎是在低语着哄她。

她倚着他的肩,阖着双眼,用力摇头以来表达自己对药的抗拒。

宋濯轻吻她的额头:“听话,将药喝了。”

这句话姚蓁听清了。

她没由来的心尖发涩,蓦地想到,如今父母双逝,身边人寥寥无几,宋濯竟是为数不多的关心她的人。喉中哽塞一阵,她咬唇定了定心神,依旧摇头,发丝乱糟糟地垂在肩上。

眼瞧着她病病殃殃,脆弱的好似暴雨里的一枝花朵,随时可能会凋零,却依旧执拗的模样,宋濯薄唇微抿,抬手钳住她的下颌,好似要捏着她的嘴将药汁灌进去。

可是姚蓁这般虚弱的模样,他犹豫一瞬,转而继续低声哄她。

好一阵,姚蓁终于不再那般抗拒,红唇微微翕动。宋濯俯身听,听见她说:“丑……”

宋濯眉尖微蹙。

丑什么?

他又辨认一阵,才听见姚蓁气若游丝一般说的另外几个字,说话的同时,她亦艰难的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脸:“不好看……你别看我。”

宋濯这才知道她是何意。

他看向姚蓁。

病中的人,自然是不好看的。

可是姚蓁因为病弱气,反而平添的几分弱柳扶风的气质,眼尾垂泪,眉眼间褪去那丝倨傲与清冷,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再者,她什么样子他没见过?

床上时,她神识不清,哭成那样,一如现在这般面色酡红,宋濯非但不觉得不美观,反而愈发发狠。

如今又怎会觉得她不好看。

他想不通姚蓁何出此言。

他是一个极其挑剔之人,但姚蓁无疑是极其好看的。

他不松开她,姚蓁便一直捂着脸呢喃,直至宋濯听清,她的意思是她自己来饮药,让他不要看她。

宋濯睨她一阵,缓缓松开手,背对着她,身形挺直如松。

姚蓁却耍起性子,非要娇声说他会偷看,哪怕宋濯再三保证,依旧被她驱逐出屋舍之中。

他一走开,姚蓁目光微闪。立即抿了一口药,而后将药汁尽数倒掉,又咳呛着唤宋濯进屋,说药太苦,让他寻一些饴糖来。

宋濯清沉目光扫过空空的药碗,一面掏出一枚饴糖递在她唇边,一面悄悄俯身朝她靠近,嗅到她唇齿间的苦涩药味,冷凝的脸色才稍稍和缓一些。

他距她太近,二人鼻尖之间仅有半寸距离,鼻息同姚蓁的交织在一处。姚蓁扑簌着眼睫别开脸,轻声提醒:“当心……勿要过了病气。”

她此话一出,原本不打算做什么的宋濯,蓦地倾身吻住她的唇。知晓姚蓁鼻息不畅,他便没多吻太久,含吻几下便松开她。

姚蓁眼眸睁大,才要斥他,忽感觉他拥她入怀,听到他低声道:“蓁蓁。”

姚蓁轻轻咳嗽着,迷糊的应了一声。

宋濯抚着她细软柔顺的发丝,白皙的手背上,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浓长睫羽眨动一阵,他低声道:“往后,要抓住我的手……好吗?”

姚蓁烧的有些糊涂,只觉得他的声音好似隔着雾,朦胧的听见几个字,便含糊的应付过去。

宋濯又啄吻几下她的发,才将病恹恹的她松开。

此后几次饮药,皆被姚蓁设法躲过。

如是以来,到第二日时,姚蓁的病症丝毫未曾减轻,反而愈发严重。

她高烧不止,咳疾亦愈发加重,脸上的鲜活气肉眼可见的凋零下去。

她病的浑浑噩噩,终于没了再折腾自己身子的心思,边咳嗽边轻声哼着难受,只觉得脖颈好似被一双阴森的手攫住,令她无法呼吸,浑身酸痛无力,意识也渐渐薄弱。

哪怕神识不清醒,她的手却依旧牢牢攥着宋濯的衣角,仿佛他是水中唯一的浮木。

宋濯未曾抚开过她的手,一直陪伴在她身侧。

混沌之际,姚蓁不知日月更替,只听见似乎有许多医师来过,他们为她诊过脉,先是低声讨论,而后激烈地争吵。

争吵声传入病榻之上,姚蓁捕捉到“弦脉”“疠症”等字眼。

她病的太重、太难受,原本清楚自己患的不是疠症。然而能被宋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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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医师,必定医术高超,想必诊错的几率极少。这般想着,她心中渐渐没底,感觉到生命流逝的恐慌感,不由得落下泪来。

宋濯看着面前的医师们。

他们痛心疾首地告诫宋濯,疠疫之至,自口鼻而入,从表而里,中淤脉络,气流五脏六腑,易染者十有八九,莫要同她再居于一室,当隔而治。

才平定疠症而归,宋濯自然知晓疠症的威力——他亲身经历过。

然而医师们走后,宋濯面容沉肃,丝毫没有迟疑地折返回屋舍中。

甫一靠近床榻,便听姚蓁哭的抽噎。抚开帷帐,便见纤弱的她拥着被子,青丝散乱在肩背,一张病恹恹的小脸上落满泪珠。

宋濯微抿薄唇。

她如此,他心中亦有些不适,宛若被她发丝结成的网束紧心脏,泛着细密的疼痛感。

他坐在榻旁,用指腹拭去她眼尾的泪。

他的手有些凉,高烧的姚蓁下意识地攥住他的手腕,用他掌心的温度,来降去她腮上滚烫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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