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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下,顾月歌伸出手,抬起了霍重华慌乱无措的脸,揶揄道:
“一切全凭母亲做主?怎么,我的刑期还未满,你就这样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了,九儿?”
霍重华缄默不言,一股浓烈的惧怕和愤懑,却猛地涌上了心头,他的下颌被顾月歌紧紧钳制在手,他的身心随着入境,一次次赤衤果衤果地剖开,袒露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你都知道了……”
顾月歌回道:“是,我全都知道了。”
霍重华的身子气得直发抖,他甩开了顾月歌的手,下颌一阵刺痛。他后退着起了身,想要离顾月歌远点。和他相处将近一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惧怕过他。
“九儿……”顾月歌追了上去。
霍重华大喊:“不要这样叫我!”
“为什么?你不是很渴望这样的称谓吗?你在逃避什么?”
霍重华冷冷笑道:“顾月歌,你以为你是谁!不要以为你能入境就能够为所欲为,不经允许你就随随便便窥探我的秘辛,谁给你的权利了?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现在又来故作好人?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顾月歌赌气的回应:“是啊,因为你只希望霍仙主和霍夫人这样唤你,九儿,九儿!”
“顾月歌你岂有此理!”
“霍重华你不可理喻!”
霍重华愣了好一会儿,认识顾月歌这么久,第一次见他这样冲撞自己,而自己也是第一次这样和他对骂。
顾月歌也对自己头一回如此胆大妄为的作死而肃然起敬。他为霍重华鸣不平:“霍大少的死,和霍八少神识受损,这些都与你无关,你为什么偏偏要揽在身上?很好玩吗?”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我一出生我大哥就为了救我而身死,我八哥被血罗门的人伤了神识我都不知道,怎么就与我无关了?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我大哥就不会因为救我而身死,是我害了他,是我!”霍重华歇斯底里大喊大叫,从出生以来,压抑了二十多年的苦和累,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顾月歌,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插手我的事,你以为你是谁?!”
霍重华红着眼眶,呐喊着,控诉着,目光冰冷而锋利,似是要将眼前人千刀万剐一般。他好恨,可是不知道要恨什么,要恨谁。恨顾月歌?恨父亲母亲?还是恨霍氏仙门?可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最终最恨的,还是他自己。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背负了一生一世永远都还不了的债。
夏日深山的夜,原本应该清爽凉快,然而却在此时,寒彻心扉。
(读者:此情此景,为何不下个雨捏?
乔儿:下雨?为何下雨?
读者:不是吵架和分手总在下雨天吗?
乔儿:为何吵架和分手就一定要下雨啊?我偏不,我就不!)
那夜过后,他们没有去姑苏,而是直接回到了广陵,回到霍氏仙门后山,那个陵华小筑。时至今日顾月歌才明白,何为陵华?陵,为霍重陵的“陵”。华,为霍重华的“华”。
这所小筑,是为了祭奠霍重华这一世的亏欠。知道真相的顾月歌,却怎么也爱不起来这个地方。他望着霍重华独自关在自己房间那孤寂的身影,他不知道,冥冥之中,终有一天,他会用自己的办法,来占据霍重华全部身心,让他,臣服在自己的脚下。
接下来好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虽处在同一屋檐下,但却没有说上一句话,霍重华继续自己的课业,而顾月歌则继续自己的刑罚。只是顾月歌对抄写经书和砍柴火的时间已经缩短了好多,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练琴上。霍重华可以在每个下午看见顾月歌在研习琴谱,从不堪入耳到堪堪入耳。几个月里,两个人能说得上的话,屈指可数。
令他们始料未及,几个月后,二月二,这个特殊的日子,解开了顾月歌去年的疑惑,也是在那一次,霍重华开始对顾月歌,发自心里的惧怕、慌乱,甚至是依恋。
去年今日,他记得那是过年后一个多月,那时,霍重华早就在大年初一就离开了,并且这一离开,便是一个月有余。顾月歌不知道霍重华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经过那一次九华山一战后,他终于有些眉目了。
他知道,霍氏几位公子还有五小姐,都在守护宁阵,此阵无人能知道具体的阵眼在哪里,连霍重华都不知道,他未曾参与。因为此阵,几个兄弟姐妹,虽然生辰为同一日,却很少能够聚在一起共同度过生辰。加上自此日后的不久,便是霍重陵的忌日,因此霍府上下对二月二生辰之日,很少提及。
然而这一年,霍重珏和霍重莲空出时间,回到霍府,想要为霍重华和霍重云,几个人一起过生辰,说是霍金城的提议。毕竟那福家二小姐福千语还有一年时间便到了出阁年龄,届时霍重华会有自己的家室。当然,对于霍重华,霍金城是有歉疚的。
广陵的春天,没有想象中温暖,反而还夹杂着冬日的清冷。这一次,霍重华再也没有缺席了,生辰宴
', ' ')('上,霍金城凌霜华还有四位寿星公都就座。宴席上的具体经过,顾月歌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宴会后的霍重华匆忙离开,连陵华小筑都没有回来,他没有像现在一样忐忑不安。
身为刑犯,他没有资格去其他地方,但是有一处他却可以去,那便是菡萏阁。
然而,他来到菡萏阁的时候,守阁弟子却说五小姐还在宴席上没有回来,顾月歌终于狠下心来,在此大闹了一番。他祭出了九难,指尖一弹,打退了前来阻拦之人:
“我要见五小姐,我要见霍仙主和霍夫人!”
逍遥居。
“顾月歌他当真这么说?”霍重莲道。
前来禀报的弟子道:“是,他还扬言,要见仙主和夫人。”
霍金城问道:“顾月歌,那个被九儿囚禁的刑犯?”
霍重莲想了想,回道:“是的,父亲。我相信他的为人,如果不是有至关重要之事,他绝对不可能如此冒犯。”
霍金城道:“把他带上来。”
顾月歌是第一次来到逍遥居,也是第一次见到霍金城和凌霜华,霍重华的父母。
不同于其他家主,霍金城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威压,而凌霜华也是娴静优雅,远远望去,一对璧人。
顾月歌朝着霍金城和凌霜华一拜,“小人拜见霍仙主,霍夫人,霍大少,霍五小姐,霍八少。”这是顾月歌拜过的唯二修仙界之人,无法,谁让他是霍重华父母。
霍金城凌厉的眼眸望向顾月歌,不知为何,此人初照面,便产生了模糊不清的熟悉感,“你就是顾月歌。”
顾月歌答曰:“是,小人是九儿囚禁之人。”
九儿?这个称呼,让在场之人有些愕然。
顾月歌一笑:“我知道,这个称呼也许对仙主和夫人而言微不足道,但是对九儿来说,却弥足珍贵,求之不得。”
霍重莲对顾月歌的失礼好意提醒了一下,“顾公子!”
顾月歌心领神会,“抱歉,小人大言不惭了。”
“你过来,是为了九儿?”霍金城心中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因为从刚刚霍重华离席,他便觉得不对劲,只是因为有要事交代于霍重珏和霍重莲,才没有细想。
顾月歌掷地有声道:“是,小人斗胆,请仙主,救九儿一命!”
“你说什么?”
顾月歌此话一出,他能够看见霍重珏、霍重莲和霍重云震惊的神色,霍金城虽外表没有看出什么变化,但他手中酒杯紧握了几分。而凌霜华吧,她的反应,却是顾月歌最为关注的。她静雅容颜上,涌上了一抹焦虑,稍纵即逝。
霍重珏质问:“救九弟一命?顾月歌,你把话说清楚。”
“是啊,九弟怎么需要救命了!”霍重云也嚷嚷道。
顾月歌娓娓道来:“若不是有事,他岂会匆匆离开。这是他盼了多久才盼来的生辰宴,他几乎吃光了所有酒菜,据我所知,他并不喜肉食。”顾月歌将柴火送到膳房时注意到了今天膳房准备的生日宴,共有五份,都有鱼肉,甚为丰盛,而霍重华所在的位置上,剩下的厨余也有鱼骨肉骨。
“我不知道以往二月二生辰日九儿有没有和你们度过,不过去年我是知道的,他并没有待在广陵,而今早他前来赴宴时,我可以感觉到,他的脸色不对。”
“小人敢问仙主,夫人,这些年来,九儿生辰二月二之于二位,是否可有可无?”
顾月歌胆大妄为,直接逼问了霍金城和凌霜华这个问题,当下霍重珏和霍重莲皆难以置信,心情复杂。
是了,除了顾月歌,在座皆知,因霍重陵一事,霍九霍重华,在整个霍氏仙门里,是避而不谈的禁忌。当他尚在襁褓时并未有任何异样,等他垂髫之年,渐渐懂事,知道了为何母亲待他疏离冰冷,知道了自己的存在是大哥用性命换回来的,即便有异常,他也不敢向家人言明,只能偷偷躲起来,忍受着,承受着。忍受着难熬痛楚,承受着不为人知。
要问顾月歌如何知道这些?他如何能够知道?他只是在第二次入境后,隐隐约约感应到了一些,只是还不明确,一根无形的绳索,在将他和霍重华两个人,紧紧捆绑。
以前的顾月歌很好奇,霍九其人,究竟心里面在想些什么?如此这般,自律坚毅,冷漠孤寂。他很想了解这个男子,背后到底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
这些答案,他要一步一步将其挖出来,而且他知道,放眼六界,只有他有这个资格。他第一次,对这么一个人,如此放不开,如此忘不了。
霍重莲美目带泪,这才发现,她越来越不懂霍重华,也更心疼她这个九弟:“父亲,女儿相信顾公子,九弟现在一定很难过,我们要帮他。”
顾月歌所言句句,霍金城都是听进去的,顾月歌的所问之言,霍金城也是深思熟虑的。一些事情,他是明白的,只是好多人都不懂,在整个霍氏仙门,他把全部安逸和幸福,寄托给了霍重华。
此时,他的衣角被一人轻轻拽住,他回过身来,望向她,她问
', ' ')('他:“仙主,你可以知道九儿的去处,是吧?”
是的,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她都明白。他亦明白,时至今日,她才敢正视自己对九儿的心意。
霍金城:“是,刚刚为夫感应到霍氏仙门外,有人启动了缩地千里。”
霍重珏骇然:“父亲,是九弟吗?”
霍金城默然点头。
在场皆惊。缩地千里,必须修为极高才能画出此阵,且一旦动用比耗修为,修为高,无关痛痒,修为低,损耗极大。如若不是十万火急,霍重华绝不可能轻易启动此法。
霍重莲问:“九弟她这是去哪?”
霍重珏问:“可以去九弟启动缩地千里之地探查,父亲,您可以感应到九弟去何处施法吗?”
顾月歌施施然道:“或许不用,小人,知道九儿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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