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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神光岭,月身宝殿前。一切恢复如昔,山中僧人被解救出来,而霍重华却在月身宝殿前,行了三拜九叩之礼,跪了整整一天他认为,是他的疏忽,才扰了这佛门清净。这也是顾月歌被霍重华打发到山下去,与风无极照面时才知道,霍重华只跪他觉得应该跪之人。从风无极口中得知,当年姑苏一战后,霍重华进京面圣,面对当今圣上和圣旨,霍重华都不曾跪过。顾月歌不禁想到了他进入九难幻境时的那一幕。那一幕,是大年三十晚霍氏仙门的家宴。当时,顾月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大年初一,霍重华便留下九难匆匆离开。
顾月歌被打发到了山下,那月身宝殿他愣是没有踏进去一步。虽然对他来说,也很好奇此次南蛮入侵大张旗鼓的所谓何物,但整个大战下来,无论是佛骨舍利还是菩萨金身,却没有因此动静而有所发挥作用,这让顾月歌更加好奇了。当然没有霍重华的打发,他也决计不可能踏入一步,因为,同道殊途,他,不信佛。
到了山下,顾月歌看见一名好生面善的将士带了一批士兵匆匆赶到,当那人一见到风无极时,焦虑不安的神色终于安下心来,他连忙跑上去,喊了一声“大表哥”。
风无极气甚:“我不是让你守在姑苏吗?你怎么擅离职守?”
“对不起大表哥,你不要生气,我,我只是……我担心你的安危,你放心,姑苏有吴大哥代为看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胡闹……等会军法处置!”风无极恨铁不成钢。
“啊?大表哥不要啊!”那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原来那个人是风天顺,难怪看他这么眼熟。只是他们表兄弟两个人聊着聊着,竟然也注意到了他,让他不由得一阵心虚。
“风将军,你好,呵呵。”顾月歌尴尬地笑着。
风无极道:“没想到琴台宴一别,今日的顾公子,倒是令本将刮目相看了。”
“你就说那个假扮我的疯乞丐?”风天顺终于认出来了,难道在姑苏城就觉得这个人很面熟,愣是想不出来哪里见过面。他警惕地盯着顾月歌,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把自己耍得团团转,他有预感,此人于他,绝非善类。
“天顺,注意言辞!”风无极耐心纠正。然后对顾月歌道:“方才神光岭上,顾公子一人一琴抵御万千蛊虫,与九少一道解除了此次九华危难,在下还来不及向顾公子致谢。”
“风将军客气了,一切还是仰仗九……九少、风将军与诸位将士齐心抗敌,我朝之福。”顾月歌对自己的客套话佩服之至。
“话虽如此,但……”风无极的神色变得些许莫测,“修道之法,在下虽然不懂,那神光岭一役,九少虽倾尽全力,冥冥之中,顾公子却是主导,九难在顾公子弹奏下,发挥作用,举足轻重,不知在下所言是否有理?”
风天顺听到风无极此话,惊讶地望着顾月歌,这人当真如此了得?!
顾月歌连连摇手:“哪里哪里,风将军可知,北方有璧人,玉容难自弃。厌比尘俗众,绝世而独立。”
风无极和风天顺难得一脸茫然的默契。
“哈哈哈,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顾月歌厚颜无耻地解释道。
风无极和风天顺难得一脸黑线的默契。
玩不过顾月歌无赖的文字游戏,最后风无极拉着风天顺灰溜溜地离开了,离开之前,风天顺清楚地记得,风无极说了这样的话:“看来当初九少的决定,是正确的。九难之主,于顾月歌,当之无愧,当仁不让。”
风天顺被风无极遣回姑苏城之前,不禁望了顾月歌一眼,这一眼,他感受到了前所未闻的危机和不适,无论是去年邂逅的不愉快经历,还是今年重逢的实力悬殊天差地别,甚至是将来的不知何时何地,顾月歌于他,是敌非友。
在山下,顾月歌亲眼看见风无极下令将其南蛮一众当场斩首,并写下奏疏命人递呈上京。他明白了,风无极的奏疏是如实上奏,此次朝廷与南蛮的战事,一触即发再难避免。只是这一次的战争,是朝廷之间的事情,与霍重华再无关系。对霍重华来说,那神光岭的月身宝殿,才是他应尽之责。
霍重华在山上跪了一天,顾月歌便在山下等了他一天。直到霍重华下山时,便看见顾月歌抱着一棵树睡得死沉,他步履轻盈,却也小心翼翼靠近顾月歌,暮色苍茫,墨月光华,映照在他布着伤痕的双手。九难幻境,神光岭上,那时那景,历历在目。他为他再次挡下了琴弦穿指穿心,承担了巨大的痛苦,而与此同时,他的身心,也承受着难以启齿的折磨,何时才是尽头?
当他抬起手,想要触摸这令他心疼的双手时,沉睡的顾月歌被惊醒了,他连忙收手,那一瞬间,神色竟然有点像做错了事情的孩童,稍纵即逝。顾月歌惺忪的睡眼,因为看到了霍重华而明亮起来,只听得他唤道:“九儿!”
霍重华疑惑:“你为何要这样唤我?”不,其实他想问,你为何知道要这样唤我?那可是……
顾月歌替他回答:“因为那可是九少你最渴望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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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重华心一沉:“九难入境,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年三十夜,霍府家宴。”
顾月歌的如实回答,让霍重华如坠冰窖。
霍氏仙门的新年家宴,高堂在上,八子齐聚,总算让素来冷清的霍府有了喧闹的气息。霍重华来的时候,大家早已经聚齐了,似是在讨论护宁阵一事,毕竟这护宁阵自他知悉以来,便是父兄姐一同操持,而他,无权过问。
事到如今,大家自然先后知道了两年前的真相,最后知道的,霍重珏、霍重风和霍重泽。霍重麒和霍重麟在家宴前找的霍重华,但霍重华并没有多留他们,道歉的话,实际上也是无用之举。而霍重珏三人,他们是家宴晚赶回来的,见到霍重华时,却也无言以对,毕竟事情过去了两年,当年的指责和谩骂,如今再来追究问责,也无济于事。
“九弟,两年前,兄长对不住了。”他们三人都起身朝着霍重华所在的位置,鞠了一躬。
霍重华旋即站起身,回敬:“二哥,三哥,四哥。万万不可,重华受之有愧。”
“好啊好啊,你们在玩什么啊,我也来玩。”霍重云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也朝着霍重华鞠了一躬,“九弟我也对不住了。”
霍重华当下面色惨淡。顾月歌是通过九难幻境探得霍重华的内心深处,他感受到了一向沉稳自若的霍重华,在这一刻,看似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心如刀割。
“云儿!”果不其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凌霜华,在霍重云此举之后,颇为不悦,当下唤了他。
在场之人,除了霍金城外,其余人皆是大气不敢出。
“怎么了,娘亲,是不是云儿做错了什么?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好吗?”霍重云神色慌张,手足无措,他一下子看看霍重华,一下子看看凌霜华,都要急哭了。见此情形,众人皆心痛不已。
“八弟。”霍重珏等其他几个霍少,都赶紧上前安抚霍重云。而霍重莲虽然也想上前,但当她看到依旧淡然平静的霍重华时,她终是于心不忍,她知道,此时真正需要安慰的,是霍重华,可是,她却不能付之行动。
顾月歌终于明白了,霍重华内心深处的煎熬。哪有受害者,向罪魁祸首道歉之理?
两年前的事情,虽然不是霍重华的错,但是身为霍家人他不能及时出现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如何,于情于理,他心中有愧。
霍重华离开了自己的席位,来到霍金城和凌霜华面前,站直,屈膝,跪了下去。
“重华有罪,万死难辞。连累大哥身死,其罪一。”霍重华延毕,一拜。
“广陵一难,霍氏受难,未能及时回府,与霍氏并肩作战,其罪二。”再拜。
“甚至,还连累了八哥,其罪三。”三拜。
所有人,看着霍重华跪在那里,磕着头,悉数自己的罪状,都心痛不已。但所谓求情,又何济于事?
霍金城终于开口,道:“九儿,两年前的事情,不能怪你,我们都知道,两年前九儿是为了报陵儿之仇,才脱不开身。”
“可是大哥,毕竟是因为我而死的。”
时隔多年,霍重华终于当着自家人的面,将这个讳莫如深的事实血淋淋地剖开了,搬上台面来讲。顾月歌无法看清其他人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兴趣,他只知道,霍重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来这样的话,以至于后面的所有言辞,都显得如此无助,苍白无力。
凌霜华闻言,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发苦他望向霍重华,这是她多年以来第一次正视她,“陵儿的事情,也不能怪你。但是……”我心有不甘啊!
“母亲……”顾月歌看着霍重华一步一步,膝行至凌霜华的面前,然而他不敢去触碰她,“母亲,你要孩儿如何做,您才肯像现在一样看孩儿一眼?”
不是原谅,而只是看一眼?莫非霍重陵之死在霍重华看来,自己已经到了无法原谅的地步?事到如今,只是奢求霍夫人看他一眼就够了?
凌霜华虽略施粉黛,却容颜憔悴,“你可知,在你未出生时,你大哥的心愿吗?”
霍金城好言相劝:“夫人,你这是何苦?九儿他……”
凌霜华眉目间毅然决然:“仙主,妾,也是在征求重华的意见,毕竟,这也是陵儿的念想。”
一直没有开口的霍重莲终于按捺不住,向凌霜华问道:“母亲,若九弟不愿,可否恳求母亲收回成命?”
凌霜华道:“那就要看重华的答复了。”
霍重华问:“母亲,大哥是心愿是?”
“若无须肩负斩妖除魔重任,寻一人白首不相离,九弟能幸福安稳,那便极好的。重华,这是你尚未出世时,你大哥的期许。那时他给你定下的姻缘,便是福家庄。”
“福家庄已有一子福千行,当时与福夫人约定,若再生,是女儿,便与你定亲。重华,你的未婚妻,便是那福家庄二小姐,福千语。”
顾月歌万万想不到,霍重华竟然答应了。他看着霍重华朝着凌霜华深深一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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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下,顾月歌伸出手,抬起了霍重华慌乱无措的脸,揶揄道:
“一切全凭母亲做主?怎么,我的刑期还未满,你就这样急着把自己嫁出去了,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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