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没办法好好说话。
对、对不起。
听从老码头不快的口气,我连忙在椅子上坐下。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从正面跟他面对面相望,老码头那副看似妖怪的模样显得格外吓人。
……果然还是很恐怖。
那今天有什么事?你来问活体解剖的方法吗?
哪、哪有可能……”
“那么是来问给你换脑子的方法吗?”
现代科学居然有这种技术了吗……?
笨蛋,我是在开玩笑不好。
这难道就是面试?
问题来得有点措手不及,我来之前也没考虑这么多。老码头看来人很好说话,不过尽管我心里这么想,并不代表不害怕老码头。我开始转弯磨角的奉承他,我的目的单纯得很——毕竟游以默安排我来也是一片好心。
而且,虽然不承认,但如果我以后要继续和石苓人打交道,果然还是要有共同的话题还好。最后能证明自己不是累赘。至少不可以像于祖佳一样怕鬼。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马老师你好风光的样子,法医这一行挺有前途啊!”
“有风光?有什么风光?我看见他们临时抱佛脚的样子就来气!刑事侦察是门科学,他们都是事后才知道到技术中心来找证据,破案前连招呼都不打。有时候连局长都认识不上去,就知道追逃严打,要不就是什么统一扫荡行动,形象工程!跟申奥用一个招儿。”
老码头气呼呼的说,“丫头我再问你,你觉得我是谁?”
被问傻了眼,我呆呆地望着老人。
“马老师?”我试探地问。
“还有呢?”
“一个警察。”我福至心灵。现在细想想也是,如果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行业就不那么单纯是验尸官了。
“没错,谁说法医不是警察?只不过他们穿警服,我们穿白大褂。现代科学日新月异,原来的那一套人海战术、疲劳审讯已经行不通了,讲究个按图索骥、铁证如山。我们法医这一行也不能满足于打打下手,要主动到一线去!”
我见老码头在发牢骚的样子觉得这位老人很可爱,就开玩笑说:“谁让你不当局长了,那样他们还不跟在你的屁股后头紧汇报。你得说:现在没工夫,再找时间。”
“你以为我不想当局长,公安系统人员不流动,提拔得慢。好容易有个局长空缺,上头横着就给派过来一个外行。”
我没想到看似乐天派的老码头也是牢骚满腹,“我算是好的,有技术职称,警衔好歹弄上了警监。有多少老警察,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弄了个警督就到头了。好像那个老家伙你是没见过,局里都叫他老队长的!70好几岁了不肯在家呆着,强烈要求返聘,局里不答应他就自己出来跑现场,说什么退了休的警察也是警察,一家人子子孙孙谁都拦不住!”
看到我不相信的表情,老码头难得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其实谁都知道他也不是图那点工资,就是一口气咽不下去。他比我早工作二十多年,我也是偶然的一次听人闲聊的时候提起他的故事,其实以老队长的资历和能力,早就该升到上面去了。就是在一次提拔之前,出了点岔子!
“我们公安系统是垂直管理,有个领导忽然说老队长曾经放下手里的案子,调人手去调查一个帮派分子的意外死亡是滥用职权,虽然上上下下都知道老队长这么做,也是因为那个帮派分子曾经是他的学员,后来成为警方的一个卧底,但是上面的一口咬死老队长‘总还是有不妥当,内部都会误会,传出去影响多不好’,从此老队长的提拔问题就开始原地踏步,退休了才是个副队长。”
那个领导如此‘严格’要求老队长的原因大家也大概猜得到,其实背后另有黑手。那个卧底的死确实是个意外,是死于一场意外的冲突,本来很简单,迟迟无法结案的原因是当事者之一是某大人物的独生子。说情的,恐吓的像蝗虫一样一窝一窝的往老队长这儿飞,但是老队长最后还是带着人把被人藏在某胡同里的当事人给逮捕归案。之后那个大人物立刻出来表示自己毫不知情,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配合警方的工作将儿子主动交出去。老队长当时正躺在医院里——逮捕犯人的时候被一群受过严格训练的暴徒袭击,断了好几根骨头。他听了对方的话只是笑,笑得凄惨。
其实局里的老人说,他当时就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但他总要给为徒弟两肋插刀,那个孩子是听了他号召脱下警服,毁掉名声,连老婆都找不到,甚至不惜拿生命为代价为他送消息,他要给那些流血不流泪的兄弟一个交待。每次喝醉酒提起这件事,老队长就说,“人家连命都可以不要,我不过就是不当这个官,算啥呀?!”
……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是位了不起的战士!我把有些潮湿的眼睛垂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我们都以为时无英雄,可是英雄就在身边。老队长如此,老码头不也如是。面对明枪暗箭,他们这种人不应该坚守那份情怀的,可是他们还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了,克服了内心的恐惧义无反顾的来了,我知道,这是因为、因为他们是警察、是战士,为了守护他们的天职、对得起他们的国徽,他们必须要站出来。
老码头愤怒的用拳头在墙上一砸,震落了两块墙皮,“他们都是我老码头是局里一宝,其实老队长才是。他天天跑现场,不是为了名利,是怕现在的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更怕他们前怕狼后怕虎的,屈服于各种压力。他最常说道的是,现在这还咋办?好不容易找到个嫌犯,连审讯问话都不准,说要有充分的证据,可是不审哪来的证据?天上掉下来啊?还是领导们他们那大肚攮子里面能生出来?”
语毕,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老码头将身子向后仰,嘻、嘻、嘻抽搐着笑了起来。
我担心他会不会笑到下巴掉下来,提心吊胆在一旁守候。终于等到游以默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她一来到就抱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