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一会吧。”赵恒担忧地看着她。
三年过去,赵恒长高了不少,眉眼清俊,不复之前灰扑扑,阴沉沉的模样,反而一身朝气,如旭阳初升。
虞叶若摇头,说:“不用,继续走,不要耽搁。”
她的问题并不是停下歇息就能解决的,停下也不过是白白浪费时间。
赵恒看了看天色,阳光炽烈,他打开青竹伞,遮到虞叶若上方,挡住刺眼的阳光。
虞叶若心中一暖,缓了缓神色,她尝试着用灵力覆住双耳,但也无济于事。忽然间她有了一个想法,她拿过青竹伞,以灵力为刀,在伞面上刻下一个“禁”字。
刹那间灵力波动,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加诸于青竹伞,虞叶若再次撑开伞,发现那些声音仿佛一下被隔绝开来,虽未沉寂却不再聒噪,就像从大声喧哗变成了窃窃私语。
虞叶若眉眼舒缓开来,按了按额角,精神大振,说:“我没事了。”
赵恒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言,虞叶若不愿意说他就不问,只要她没事就好。赵恒心下一松,两人继续赶路。
五日后。
有仙鹤掠过天际,山雾缭绕中有无数宫阙,恍若仙宫神殿,大气磅礴。灵气涌动间,众人迎风而立,飘飘然似要羽化飞仙。
“长生派即日起招收弟子,山门开——”
第9章
一条白玉阶出现在众人面前,直通天际,望不见尽头。
“登天梯,最先抵达的三人可为内门弟子。”
那自云上传来的话语刚落下,人群便一拥而上,表情热切。那白玉阶清澈透亮,映着众人的影子。
虞叶若撑着伞看向赵恒,说:“去吧。”
“你不去吗?”
虞叶若摇摇头,看着白玉阶,说:“待你成为弟子,我作为你的侍女跟随。”
赵恒狠狠一皱眉,说:“不可。”
虞叶若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说:“不过名义而已,我自有决断,不必多言。”随后拿过赵恒的包袱,推了推他。
赵恒默了默,没再说什么,也开始登上白玉阶,他的影子投映在白玉阶上,虞叶若看了看,没说话,这入门的考验她并没有跟赵恒细说。
不经磨砺怎能登顶,她并不会处处小心“呵护”赵恒,赵恒也并不需要这种保护。
虞叶若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远远跟在赵恒后面,她的脚下一片空白。
一步生苦。
赵恒的眼前突然黑了下来,他周围空无一人,没有那庞大的人海,也没有虞叶若。渐渐地他开始五感丧失,逐渐丧失一切感觉。
他沉下心神,想放出一丝灵气,却发现他的丹田空空如也,如同凡人,他也感觉不到周围的灵气,一切都在消失,只余下一片黑暗。
脚下也没有了实感,意识渐渐模糊,忘却了何时何地,忘却了自我。赵恒的意识飘荡于虚空,时光流转沧海桑田,似要消散。
但这团意识仍然凝聚在一起,不论斗转星移还是虚空破碎,始终如一。
一点光亮刹那出现,划破黑暗。
一苦了凡生。
赵恒睁开眼,白玉阶仍铺在他脚下,他恍如破开一层琉璃,尘世仿佛离他远去。他毫不迟疑,继续前行。
二步亲缘苦。
他回到了小竹村,他的母亲正站在他面前训斥他,诸多难堪的言辞刺入耳,赵恒木然地听着那些怨恨的话。
而后母亲去世,一口薄棺下葬。
村里人不待见他,轻视厌恶,小竹林里也没有了虞叶若。
赵恒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他放下镰刀,大步走下山去,村里人顿时聚集在他身边,一刻不停地说着刻薄的话,试图阻拦他的脚步。
他一步不停,伸手拨开人群,毫不留情。
临到村口他眼前一花,置身于破旧的小屋中,床榻上躺着他的母亲,妇人骨瘦如柴,气息奄奄,看见他便目露慈爱,带着深切的悲哀,伸出手唤道:“恒儿。”
赵恒呼吸一滞,脚步停下,定定地看着,说:“那日她将我赶了出去。”
他并未看见她的临终,但想来也不应是这幅模样,他在门外听见的还是那声“我恨”。或许这是他心中渴求的,但假象终究是假象,他并未被蒙蔽,也绝不会沉溺。
他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
“你有没有那么一刻……”
画面彻底消失,没人能回答他这一声呢喃。
二苦断红尘。
白玉阶下。
虞叶若看了看身边的人,他们呆立于阶上,表情茫然,闭着眼睛又恍如安睡,也不知何时才能坚持过来,虞叶若目不斜视,这白玉阶对她没有任何效果。
不过白玉阶确实算得上是一项困难的考验,但通过了却也是受益无穷。
赵恒清醒过来,抿了抿唇,他看着白玉阶,重重地踏了上去。
三步道苦。
这里俨然是一片火海,赵恒无处可去,生生受着火焰。这灼热就像他引气入体时吃了十个赤焰果一样,远超当时。
但忍耐是他的强项,天赋不足便只能这样咬牙一步步修炼,若是连修炼的艰苦都无法坚持,何谈大道。
赵恒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里里外外都烧了起来,他仿佛也化为一团火焰,最后烧成一团灰烬。
在这没有终点的灼烧中,赵恒想起当时月圆之夜,那道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如清风拂过,又如月辉照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