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6节</h1>
过了一会儿,父亲也踉跄着脚步走出玻璃屋,往安倍峰夫妇离开的方向追。跑了一段,他忽然停下脚步,朝林恒这边看过来。林恒惊了一跳,转身就跑,一个不慎,一脚踩空滚下了斜坡,额头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了一下,当时也不疼,滚下坡之后,立刻就站起来一骨碌跑了。直到跑回家里佣人看见他尖声大叫,这才发现,脸上黏糊糊的,用手一抹,全是血。顿时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几乎是在同时,林向远从后面冲了进来,一把抱起他,飞快地跑进屋内。
林恒额头上缝了三针,林向远据说也因为追他摔了一跤,鼻青脸肿,浑身泥污,很是狼狈。
之后,安倍峰夫妇在回途中遭遇车祸,双双不治身亡。
林向远得到这个消息后,将自己锁在书房不吃不喝,整整三天。年幼的林恒也心中不安,他说的那句“雪梅姑姑在玻璃屋里勾引我爸爸”和当时安倍峰脸上那种愤怒的表情,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从此,对于那天的事,他绝口不提。
屋外雨势渐大,伴随着呼呼地风声,哗啦啦地打向窗户,啪啪直响。
身上的薄毯掩盖不住秋意的侵肆,寒意阵阵。
暗夜中,林恒的手不自觉地抚上额头,这么多年了,那个疤痕,却一直都在。
……
自从白翠浓母女被赶到后院小木屋居住,西鸢萝总算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再过两天她就要开学,西鸢萝又决定住校,所以齐怀渊几乎是天天往西家跑。西崇明这几日似乎也特闲,总是待在家里,有事没事儿找她说话。她冷冷淡淡,能避则避。
这一日下午,天气阴沉沉地,似乎又要下雨的样子。齐怀渊来家里看她,西崇明拉着他在客厅里说话,西鸢萝无奈,只好也在边上坐着。
过了没一会儿,西文晖夫妇突然造访。
以前西文晖只要在家,就会时不时来他们这边坐坐,但自从跟俞静娴结婚之后,还从未来过。这次突然造访,全家上下都比较惊诧。但惊诧归惊诧,人家上门是客,还是要好生招待的。
西鸢萝不喜欢俞静娴,性子向来我行我素,万事又有冉在青在,所以她脸上的神情便淡淡地,既不傲慢无礼,却也不热络。
而俞静娴也明显不待见西鸢萝,自从走进西家,就连正眼都未瞧过她,只一味拉着冉在青说话。
冉在青深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对俞静娴看着热情招待,实则却是礼貌客套,保持距离。俞静娴越发心中不快。
寒暄了几句,俞静娴实在受不了西文晖的温吞性子,按捺不住,主动开口,道明了来意。
原来,竟是为了让西文晖任西氏集团总经理的事儿。
西崇明再不济,也不会让一个小辈提溜着转。从报纸中抬头瞥了一眼低头尴尬的西文晖,淡淡敷衍了一句:“公司的事儿,去公司说。”
一时间,西文晖的脸都红透了。但俞静娴却是眉峰一聚,闪过一丝怨毒。
“瞧二叔说的,西氏集团的事儿,不就是西家的家事么?在公司说跟在家里说,不都一样?”俞静娴说道。
西鸢萝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嫂这话可不对,西氏集团虽然是太爷爷创立的,但今时不同往日,总经理一职,由谁担任,需要经过董事会,可不是爸爸一人说了算的。”
说话间,她瞥了一眼冉在青,这次的总经理甄选,她打算捧她儿子陈胜上位。
俞静娴一听见西鸢萝说话,口气中便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敌意:“你也会说西氏集团是太爷爷创立的,那我们文晖可是长房长孙,论理,也该由他继承才是。”
这话说得,简直就是□裸地争家产的意思了。
西鸢萝真闹不清她这个大嫂是假白目,还是真愚蠢了。
当年西氏集团确实是由他们的太爷爷创立,这话不假,可是在太爷爷还健在的时候,西氏集团就败过一次,而且是败得地彻彻底底,当时偌大一个西氏集团,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那时候,她的大爷爷,也就是西文晖的亲爷爷,是个热血青年,为了新中国,奔走呼号,根本无暇顾及家族生意。最后,是西固天力挽狂澜,拯救西氏集团于危难,之后,西氏集团的稳固,发展,一步步提升实力,逐渐在上京城站稳脚跟,这一切都是西固天一个人的功劳。
后来,大爷爷参加了国民党军,死在了前线,他的妻子带着儿子投奔西家。时值太爷爷病危,看着他们孤儿寡母穷困落魄,难免心中戚戚。但他也知道,如今西家的一切,全都是西固天一点点赚回来的,若是生生分去一半儿,怎么都说不过去。
最后西固天看出了父亲的担忧,给了寡嫂侄儿一大笔钱,并将西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划拨到侄儿名下,保他们将来衣食无忧,太爷爷这才安然辞世。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的西氏集团是西固天一手创立的,并且西文晖一家之所以一直以来安享富贵,也是拜西固天所赐。可如今,按俞静娴的意思,倒像是他们家霸占了财产似的。
对于愚昧贪婪之人,西鸢萝懒得多加理会,不屑地撇开脸,拿起小碟子里的香榧,想吃,却又舍不得刚涂地亮晶晶地指甲,就拿在手中把玩。齐怀渊看见,笑了笑,从她手上拿过香榧,给她剥了起来。
西鸢萝不理会,但并不代表家里其他人也不理会,西崇明眉目间已然有了几分怒气。冉在青也不再留情面,冷冷地说道:“静娴,你是新媳妇,说话不知轻重,这一回,我们就不计较了。西家那些个往事儿,你回去问问你公公,就知道今天这话,该说不该说了。”
俞静娴身子往前一倾,还想说什么,却被西文晖给按住了。他尴尬地解释,“二叔,其实我们今天只是过来坐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静娴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西崇明努努嘴,没有说话,但脸上不悦的神情很是明显。
冉在青不再搭理俞静娴,看着西文晖,笑笑说:“那就好。亲戚之间,确实该多走动走动,要不然,都生疏了。”
几人说话间,齐怀渊剥好了一颗香榧,递给西鸢萝,西鸢萝接过来,一口吃了。齐怀渊含笑问她:“好吃么?”
“好吃”西鸢萝说着,将一整碟香榧塞到齐怀渊手上,说“再多剥几颗。”
齐怀渊乖乖地接下,当真认真地剥了起来。
西崇明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啧了一声,指责道:“有你这么欺负人的么?”
西鸢萝还没开口,齐怀渊就抢先笑着解释道:“没事儿,明叔。鸢萝老是头疼,医生说多吃点坚果有好处。”
护妻之情,溢于言表。
西崇明笑着摇了摇头。
望着齐怀渊认真给自己剥香榧的样子,西鸢萝心中甜蜜,脸上笑容也愈发灿烂明媚,毫不顾忌地展示着自己的幸福。
齐怀渊含笑对视她的深情脉脉,一抬手,将一颗剥好的香榧喂进她的嘴里。神色自然,动作流畅,可见他平日里经常这样做。
西鸢萝吃着香榧,脸上浮现一抹娇羞,毕竟这么多人在呢,还是会很不好意思的。
但娇羞之余,却感觉到对面射过来一道寒芒,抬头看去,只见俞静娴正对自己怒目而视。
西鸢萝的好心情瞬间没了踪迹,哗地一下将手中的香榧扔到桌子上,用同样厌恶恼怒的目光回瞪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