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莲从厨房走出来,与女主人似的端着热茶,给父亲与戚武递上,一边说道,“爹爹你一大把年纪了,自家都快顾不上了,自个儿身子也不好,这会儿别操心太过了罢。”
赵二锤胸道:“乡里乡亲的,你让俺一个村长如何见得,唉,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着今年这光景!”
戚武皱眉想了一会儿,恨骂,“如今只能召了村里几个主事商议一下了,看今年如何安然度过,真他娘的一群土匪强盗,趁火打劫!”
赵二道,“这强盗行事也非一日两日了,俺们也只能看看如何接济接济那些揭不开锅的了……定于初八辰时吧,在村口大庙口大伙儿来商量商量。”
戚武点头道,“嗯,待会儿吃过午,俺去几个主事那边说上一说。”
赵二叹了口气,低头喝了口茶,四处环视一圈,“怎地家里就你了,阿文呢,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戚武气道,“他娘的老二不知吃错药了还是咋回事,整日窝在县衙不着家,昨儿个回来不到半日,又给回去了!”
“呵呵,”赵二一张哀愁的老脸难得有了点喜色,“你也别太管他了,阿文性子沉稳内敛,最是不会犯错了,说不准城里哪家小妮子看上了腻在城里呢!”
戚武道,“亏得近些日自己也忙活的过来,要不打不死他!”
赵二笑骂,“自家兄弟,还真能打死,你今儿也别去爹娘坟头了。”
气氛终于轻松了些,不再凝重,戚武见着也快近午,与二人说道,“二叔与月莲妹子就别回去了,留这儿吃饭罢。”
赵二还没发话,月莲早就抢先道,“好啊好啊,回去也迟了。”
赵二无奈,摸摸下巴几根髭须,默认了。
月莲双手一拍,娇笑道,“那我做饭去!”
戚武阻拦,“月莲妹子,怎可让你来,去,坐着,咱给你们做饭去。”
月莲捂嘴娇笑,“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怎能让武哥不尝尝我的手艺?”
赵二见着女儿那副模样,已然知道女儿打的什么心思,这段时间来,月莲不止一次在他那里探听些戚武的事儿,也费尽心机找了机会就往戚家跑。虽然自觉不好意思主动向戚武促成亲事,但如若戚武也对自个儿女儿生了心思,那岂不是捡了大便宜。
找个戚武这样的女婿,对于赵二来说,最是欢喜不过了。
想来想去,又念起月莲克夫的名声,心内再度黯然,一时间患得患失,只得不断摇头。
厨房内,月莲挽了袖子,拿了脆生生的地瓜叶在桶里洗净切好,拍了两颗葱头,趁着戚武烧的锅热,舀了一点猪油入锅,待到油温足够,将葱头煸香,再倒入新鲜脆嫩的地瓜叶,翻炒片刻加了点豆豉与盐便起锅。一碗鲜香的猪油爆瓜叶便完成。
灶上已经摆上了刚刚做好的酱烧土猪肉,青鱼汤,香醩苦笋,加上这一碗猪油爆瓜叶,对于湖石村的普通人家来,已然算得上丰盛。
戚武去院门口唤回来玩得不亦乐乎的阿昌,四人在堂屋吃着饭。
戚武扒拉着碗,快速地吞咽着,月莲帮他夹了一块猪肉在碗里,甚是愉悦,“慢点吃别噎着了,就算我手艺不错,也不能吃得这般快吧。”
戚武一嘴糜子饭,含糊不清,“契弟还饿着肚子呢,俺得赶紧吃完给他弄吃的去。”
月莲一滞,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这位没见过面的苏府小子真真堵心,也不知这病怏怏的,活儿也不能做,戚武纳了个放家里作甚么,简直费粮食。
赵二道,“便是前一段纳的那位么,据说身子不好,现在可怎么样了。”
阿昌先回答了,“嫂嫂近些日子能起床了,但身子还是不好,得常常躺着。”
听见这嫂嫂二字,月莲的脸色更是不好了,冲着阿昌没好气的说道,“嫂嫂是随便叫的么,这契弟身份不说,还没明媒正娶呢。”
被月莲一说,戚武只觉得自个儿对不住苏凌,连个正式的仪式都没摆过,挠头讪讪道,“前一段确实是匆忙了些……”
赵二忧虑道,“阿武,虽说这契弟如妻,但听叔一句劝,这男子难留,切不可放了太多心思,俺曾经那位,养大了就留不住了,还不知现在有没念俺一点儿好,亏得俺送了大半家产去没换得半分好颜色,唉,这契弟最是性凉……”
戚武正欲帮苏凌说上一句,看见赵二叔一副神伤的模样,不好再说什么,将最后一口饭扒拉完,跟赵二叮咛一句,便去厨房倒腾去了。
月莲一双杏眼轻蔑地朝卧房门口看了一眼。
第7章 苏醒
苏凌口干的要命,脑袋很痛,太阳穴处好似有人拿着小锤一阵一阵地敲。
知道自己这次又是病了许久,也不知道昏天暗地地躺了几日。
这些天迷迷糊糊间,影影绰绰见到到那个莽汉进进出出的身影,还有前世情人的幻影,掺杂了些上辈子的物事,苏凌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有些喜悦,又有些茫然。
就这么死掉了,不知道为何竟有些孤独。
他最害怕,最恐惧的孤独。
昏迷间,细细碎碎的,耳边老是有人在说着些什么,吵得苏凌不得心安。
别吵,苏凌好想跟那人说。
但耳边的细语仍是不断,虽是吵吵嚷嚷,但好像也不那么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