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立刻警惕起来,李留弟站起身,还没等走开,那个盯着她看了半天的男人就喊:“小姑娘,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吧?”
呸!谁认识你啊?她这辈子都没离开过胜利,怎么可能见过这小青年?分明就是想套个近乎的坏人。
停都不敢停,李留弟撒开脚丫子就跑,跑得气喘吁吁地也不敢回头去看。
一气跑出得有个两三里地,李留弟才停下脚步,抬头看看越来越沉的天色,她不禁低叹了一声。
没有介绍信,这个年代真的是寸步难行,她要离开尔河,那还得再过个几年才行。
那现在——无处可去,也只能回胜利了!温家她是想回的,可是温文清都已经说不要她了,她也说那不是她的家了!要怎么回去?
咬着牙,李留弟抹了抹脸,一步一沉重地往县城里走。
进了客运站,正好是最后一班往胜利那边去的公交车,花了两毛钱买了车票,李留弟坐在窗户边上,怔怔地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城市,咬着牙小声道:“老王八蛋!这回不能放过你……”
下定了决心,这回要收拾了那个老淫棍,可李留弟没想到她刚到李家门口,就看到了李富贵那个老淫棍。
八成就是特意等她的,老淫棍一见着人,就扑上来,大耳刮子扇过来:“你个小兔崽子!发疯把车都踹坏了!卖了你你也赔不了啊!”
绝口不提他想抱着李留弟的事儿,只说李留弟发疯把车踹坏了。
李留弟心里恨得要死,刚才不让老淫棍得逞,这会儿更不会让他抓着自己打。
身形灵活地跳开,直接从院门口堆着的柴堆里抽出两根茅杆子,狠狠地往李富贵身上抽去。
第六十一章 赔钱
茅杆子上面都是毛细刺,哪怕隔着衣衫也觉得扎人,李富贵挨了两下直叫唤,院里头听到他叫,忽忽跳出来好几个。
“李留弟,你干啥呢?胆肥了,还敢打我爸?”李铁牛一声吼,冲过来一把就扯住了李留弟,直接就把人提溜起来,甚至还晃了两下:“小兔崽子,几天没人收拾你就成精了是吧?自己跑了不说,还把车都给踹坏了……二叔,你家留弟回来了!车是她踹坏的,你让她赔啊!”
李金库阴着脸瞪着李留弟,过来上手拧着李留弟的耳朵往院里拽。
和别人李留弟还能支把两下,可李铁牛年轻力壮又高又膀的,她是再没那个本事撕把过他,被人拎在手上,抬脚踢都踢不着,等李金库一把拧住她的耳朵,李铁牛撒开手,李留弟才算是双脚着了地。
双手拉着李金库的手,李留弟只觉得耳朵都要被扯掉了。
她想喊叫,想挣扎,想拳打脚踢,想咬死这群王八蛋!可她才扭动了一下,后面的李铁牛就一巴掌拍在她的脑后脑勺上。“死丫头,找死是吧,还想反了天,你那啥眼神……”
李留弟咬着牙扭头瞪去,心里却知道如果她再反抗,可能会像前世一样被这不要脸的一家子男人群殴。
眼神阴冷地扫过不远处正狠盯她的李富贵,李留弟的牙都咬咯嘣响,却只是护着耳朵沒反抗。
李金库把人提溜进院,顺手一推,李留弟跌倒在地,头一扭就看到倒在一旁的那辆黑色二八车。前轱辘也歪了,车链子也掉了,车胎也瘪了,还真坏得挺严重,眼看着都不能骑了。
“疯玩意样儿,你他妈自己看看做的好事我咋就这么倒霉收养你这么败家精连车都敢砸,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要不是你大爷兜里还有两钱儿可不就回不来了?修这车得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李金库话还没说完,白玉凤就尖着嗓子嚷:“不只修车,大哥雇马车不是钱”
那头李富贵忙道:“算了算了,也就搭了个顺风车……”
“啥算了順风车你没给人家买烟平常自己都抽旱烟呢这一出手倒给人家买迎春,我说李富贵,你咋那有钱呢那有钱给我点花呗”
迎春烟两毛八一盒,对农村人来说是很奢侈了,也怪不得王桂花要骂,李富贵把头垂得低低的,一声儿都不吭。
光看那模样只觉得老实到家了,谁知道他当着弱小无力保护自己的小姑娘面前又是另一副嘴脸。
骂够了李富贵,王桂花又冲着白玉凤嚷:“我说玉凤,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贪你大哥那块八毛钱的啊!”
白玉凤眉毛一挑,冷笑出声:“昧良心?这世上昧良心的人多了是了,这院里就站着好几个呢!可那不是我白玉凤!还块八毛钱,不就是两毛多钱的事儿吗?我说大嫂,你们家连这两毛多钱都担不起,那咋还就能担得起五十块钱了呢?”
被白玉凤逮着机会又说收养李留弟时候贪钱的事儿,王桂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咋又说这个呢?你还没完了是吧?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帮你抱回留弟那丫头,你那五十都得不着啊,更别说我这五十了!要没那钱,你能撑过去?更不用说这还给你带了一儿一女呢!你也不想想,在留弟来之前你屋里有能站住的吗?”
这倒是夸上李留弟了,可不光是白玉凤脸色铁青,李留弟也不觉得高兴。
打从懂事,她就一直听着“没人要”这话,就是上辈子,到死都不知道原来她被抱到李家时她的亲娘还给拿钱了。
不是亲生的,吃着人家住着人家的,再如何都觉得气虚,可谁知却原来她根本就不是被人家白白养大的,反倒是李家的人,在最困难的那两年,是靠着收养她拿到的那五十块钱捱过了难关。
可是人就是这么可恶,明明是他们得了她的好处,却从来没有感恩,反倒对她这么坏……
咬了咬嘴唇,李留弟看着正吵得欢的王桂花和白玉凤,眼神很是阴沉。
只是下一刻,一只手就从后头狠狠地打了她的后脑勺。
“你看啥呢?死丫头!那是啥眼神?二叔,我看这丫头眼神不善啊……”
李金库眼皮一翻,一脚踹倒正要爬起来的李留弟:“看啥看?你当你那眼睛能当刀使咋?”
要是能当刀使,她早就一刀一刀把他们凌迟了。
那头白玉凤也扭头看过来,忽然尖着嗓子叫:“赔钱是吧?好啊!那不就是祸头子,你找李留弟赔你那块八毛钱——啊,还有,李留弟,你把车踹成那样,也是要赔的,你那钱啊……哼哼……上不了学,可怪不了我!”
这是要把她娘给的上学钱拿来修车?
修车能用十块钱?!分明就是白玉凤想贪下那钱,不想送她上学。
李留弟抹了抹沾着泥的脸颊,尖声道:“不就是辆破车嘛!我给你们修好就是了——妈,那钱是怎么来的,你可是心知肚明的。我大姐过些日子就下乡来扶援乡下卫生所,我上没上学可是一看就知道了!这上学可不是一学期一学期的嘛……”
后面的话李留弟没有说出来,可是白玉凤自己也会想:可不是,这十块钱是一学期的学费,她要是送李留弟去上学,那下学期就还有得拿,要是不送,下学期可就没有这十块钱了!
心里打了个转,白玉凤这点帐还是会算的。可帐虽然算明白了,这心里还是不自在:“臭丫头,就当你会算帐咋的?成,你要上学也成,可得让你大姐把修车的钱掏出来!还啥你修好了?就你……”
“我怎么了?”爬起身,李留弟拍拍身上的灰:“我爹就有车,这几天那车是怎么回事,该怎么修我都学会了!”
这话说得太大,听得李家大大小小的男人都乐了,一旁的傻子李拴柱不知道什么事,可看大家伙都乐,他也呵呵地乐,怎么听都觉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