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竟思看着那双浅茶色的眼瞳,一瞬间?竟觉得他哥其实什么都知道。
他嘴一扁,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
沈锐看得心疼,却又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只?低声道:“庄小郡王,您就别?撒金豆了成吗?有话快说?!”
这话竟也有效,庄竟思瞪了他一眼,又拿起包裹,“哥,这里有冬衣,是沈锐新做的,我?的你穿会小,还有一些银票和干粮……”
他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邵云朗垂眸听着,神色始终淡淡的。
等庄竟思走出?牢门,再?次依依不舍的回眸时,他才恍然意识到,邵云朗哪里古怪。
遭逢这么大的变故,常人就算不泪流满面,也该面露悲怆,可邵云朗却神色平静,眼里像蒙着一层霜,雾蒙蒙的,让人看不透。
庄竟思咬唇,更担心了。
两人出?了刑部大牢,外面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邵云朗现下?如何?了,为首的宇文涟更是急得跳脚,恨不能化作飞蛾钻进去一探究竟。
这些少年都是太学?里的同窗。
沈锐说?的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把人都打发走,回头一看庄竟思抻着脖子左顾右盼,便疑惑的问:“你找谁?”
庄竟思小声道:“顾远筝呢?以前他俩装不熟也就算了,今日过后五哥就去西南了,他也不来相送吗?”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中听。”沈锐回道:“顾远筝他也算仁至义尽了,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吗?是他保下?了五殿下?的命。他是个天乾,又是丞相之子,日后入仕大有可为,不像宇文涟他们,多数是要去边疆的,他没来,怕是要和五殿下?撇清关系了。”
庄竟思叹了口气,也没反驳。
腊月初九,五个流放的犯人被刑部移交给了京兆府的解差,初十出?了雍京的地界,到了常州,便又换了一批押送的人。
邵云朗和另外几人坐在驿站的角落里,看着两批人交接,那几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
他不动声色的垂下?头,活动了一下?脚镣,那生铁冰冷,扣在脚踝上便不能好好穿靴子,一行几个犯人脚上除了脚镣磨出?来的伤口,还生了些冻疮,就这么走到西南,脚脖子都会烂掉。
邵云朗把沈锐那件棉衣抠了个洞,塞进了脚镣和皮肉之间?的缝隙里。
他不能让自己成一个废人,他还要靠着这双手脚,靠着他舅舅教的东西,一步一步爬回雍京。
走了一天的路,解差们喝着温酒,吃着小菜,邵云朗和另几人在啃冷硬的馍,那几个解差看着邵云朗吃了一整个那石头样的东西,还忍不住有些诧异。
有一人忍不住笑?道:“真能吃下?去啊,原也和我?们没什么两样,唉?你现在是个庶人,也不能用皇家的姓氏了,我?们怎么叫你?”
“云五。”邵云朗说?。
那少年的眼睛隐在乱发之后,透出?凶戾的寒光,解差一辈子押了多少穷凶极恶之徒,竟也被这眼神镇住了。
直到被他同伴拉了一把,他才回神,啐了声晦气。
入了夜,邵云朗和另几名犯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
他知道邵云霆没那么轻易的放过他,这位太子殿下?就像闻到血腥味的豺,不杀死猎物他轻易不会罢休。
所以邵云朗这几日从未真正的合眼过,但今日不知为何?,却总觉得疲惫异常,眼皮上下?打架。
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那麻木的疼痛感?让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黑暗中,有几人凑过来,用钥匙打开了邵云朗和其他人连在一处的脚镣,两人抬着邵云朗往外走,另一人在屋里搓了搓手,有些急迫的说?:“快着点!老子也想?尝尝皇子是个什么滋味儿呢!”
拉着邵云朗腿的人邪笑?道:“上头说?弄死他,要不先弄死你再?来玩。”
“去你娘的!老子玩热乎的,快点回来替我?!”
这两人将邵云朗带出?了驿站,一直但驿站东侧的树林,才将人放下?来。
领头的那个嘿嘿笑?着伸手去扯邵云朗的衣襟,借着月光看清少年惊艳俊美的一张脸,一时嘴咧的更大了。
随即,他对上了一双清凌凌的茶色眼瞳。
那眼里是他下?午便看过一次的寒芒。
他甚至没看清这少年时怎么动的手,便被邵云朗用手上的铁链绞断了脖子。
同行的另一名解差刚撒了尿回来,见他那同伴半趴在那少年身上,小幅度的痉挛着,忍不住出?声嘲弄道:“你这也太快……”
他话没说?完,那看似手脚无力的少年一脚踢开死尸,豹一般敏捷而矫健的扑了过来,解差下?意识提刀便砍,却当?啷一声砍在了铁链上。
“坏了!”他骂了一声,仗着邵云朗脚镣未开,疾步后退。
邵云朗手里断口尖锐的树枝刺了个空,那冷馍他到底没能全吐出?来,脚下?一虚软,手上便跟着失了准头。
解差瞧了空档,刀柄凶狠的砸在邵云朗后颈。
这一下?着实狠辣,邵云朗踉跄着扑倒在雪地里,然后被那人一脚踩在背上。
他那同伙一看就活不成了,这解差见状也没了心思,一心只?想?杀了这随时准备反扑的狼崽子,他抬手,刀还没挥下?去,猛地爆发出?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