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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潾潾大惊,原本胀红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然而她岂是甘愿引颈受戮之人?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得衣衫被风吹得烈烈作响,一抹大红从地上跃起。萧潾潾起得甚急,发簪从她头上脱落,一头凌乱黑色长发披散在面上,似是红衣女鬼般骇人。她手中长鞭甩出,较之前更凌厉的攻势夹着她全身力气,直击俞清聪!
漓肃首先反应过来,他一面大喊“大哥小心”,一面从腰间解下长软剑上前协助。
却只听叮的一声,随后是刺耳的嘶啦声响起,不知何时窜出一条银蛇,缠绕住萧潾潾手中长鞭!
待众人看清,一抹白影已立于俞清聪身旁,那人浓眉星目,嘴唇紧抿,眉头微蹙,眼中凝满杀意,却非针对萧潾潾。他右手持剑,手腕翻转,手臂顺势回收,长剑犹如游蛇般从萧潾潾的长鞭上退下。萧潾潾急忙收回长鞭,与她的长鞭一同接近她的,还有那抹白色身影!
趁敌人收鞭时进行攻击实乃险招,如若不能超过对手再次出手的速度,他必然会被对手反击!
然而那人不仅身法精妙,对各类武学之应用也出神入化,空余的左手在靠近萧潾潾时突然伸出,握住插在萧潾潾腹部的剑柄将之全部拔出!右手护住拔剑动作时出现的空当,整个人凭空一转身,落地时脚上一蹬,又是一个侧翻,长腿在空中划出一个圈,以后空翻猛地避开萧潾潾的攻击范围。原来他靠近萧潾潾并非是要攻击,而是只准备拔下那把剑便撤,萧潾潾一时以为他是要近身攻击自己而只将防守范围固定在身前,这一动作反而给了那人逃离的机会。
来人自然是俞升,他听到山上传来打斗声便过来查看,早已发现藏在暗处的义兄。见萧潾潾向义兄出手,他才急忙上前掩护反击。现下双剑在手,他更不怕萧潾潾那丈许长鞭了。
萧潾潾捂住腹部,长剑造成的伤口虽小,却容易达到深处,这一剑已扎破萧潾潾的肠子,鲜血顺着伤处流出,将她的大红衣裳染成棕红。
萧潾潾还欲挥鞭攻击,被铁度仁一把握住手腕,劝道:“夫人!”
“你还叫我夫人?!”萧潾潾凄然一笑,胸口猛地一鼓,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老娘今日就算是死,也要你们陪葬!”
萧潾潾抬起左臂,这动作是要拉动肩头的暗器匣子机关,却见俞清聪身子一晃,来到萧潾潾身后。
萧潾潾便是要攻击俞清聪,她发动暗器必须神不知鬼不觉,一旦被发现便也无甚用处。之前是被俞升打得头脑发昏才未想起这机关,现下她只能放手一搏。见俞清聪已经发现,萧潾潾便将怒火转到另一人身上——
只听咔哒一声,机关被触动,站在萧潾潾对面的漓肃眼中只见一枚细小锈针朝自己飞来!
看见时要躲避已经太晚,铁旭胜此时仗义出手,一把将漓肃推开!
萧潾潾见亲生女儿竟然护着外人,当下一口恶气堵在心口,深吸几口空气都无法缓解那窒息感。
俞升见萧潾潾还是要害自己的哥哥们,他再也无法控制愤怒,拔剑抹了萧潾潾的脖子!
漓肃见萧潾潾大势已去,急忙转身去看救了自己的铁旭胜,只见铁旭胜侧卧在地,朝自己摇头。
“受伤了么?”漓肃四处搜寻也未能寻到那枚毒针,以为是扎在了铁旭胜身上。
铁旭胜抬起手臂,只见一枚锈针扎穿了她的衣袖,并未伤到皮肉。漓肃和铁度仁松了口气,漓肃用手帕包着手拔下那枚针,小心交给黑长老,与铁度仁一道扶起铁旭胜。母亲惨死在眼前,铁旭胜眼眶泛红,虽然并未落泪却站也站不稳。
漓肃扶着铁旭胜坐在台阶上,听她低声呢喃:“欢喜门怎么办……芝平怎么办……”
铁度仁走上前,问女儿道:“旭儿,我仍是你亲生父亲不会改变,你母亲……她不愿与我们共处……”
俞升这才知道自己杀死的竟然是铁槐帧的亲生母亲!他抿抿嘴唇,沉默着退到一旁,生怕被铁槐帧怪罪。
黑长老蹲在萧潾潾身旁,用手扼住她的咽喉,对铁度仁说道:“叫阿槐芝平二人出来见他们母亲最后一面,我吊了她一口气在。”
铁度仁垂首领命,不多时便叫来了铁槐帧和铁芝平两人。
铁芝平见母亲身下满是鲜血,当场吓得不敢动弹。
铁槐帧并未上前,他拉住铁芝平的手,缓缓后退。
“芝平,你要跟你娘一起死么?”铁槐帧警惕地盯着萧潾潾。
铁芝平一愣,抬头望着铁槐帧,愣愣道:“不……死?什么?我不……不想死!不想死……娘……娘!”铁芝平终于回过神来,转头扑向母亲,要去牵萧潾潾的手,却被铁槐帧狠狠拽住,咬牙警告道:“别去!她一定要害你!”
萧潾潾只剩出气无法进气,她眼中剩的那点光,全盯在铁芝平身上。
铁芝平在铁槐帧影响下莫名察觉到一丝危险,他缩进铁槐帧怀中,不敢去看萧潾潾,或许是不愿接受萧潾潾这番惨状。
黑长老见铁槐帧嘴唇紧抿,但嘴角微微上扬,便长叹一口气,
', ' ')('将手从萧潾潾脖子上移开。
萧潾潾眼中光芒很快黯淡,不多时便因流血过多而气绝身亡。
众人此时才将目光转向俞清聪,俞清聪严肃道:“鄙人原本不想以此种方式将掌门令牌传予掌明灯继承人。”
铁旭胜既然已经知道黑长老是掌明灯前教主,便自然推测出江湖人称魔教余孽的俞升到底何许人也。她望向俞升,眼中感情复杂。
铁芝平原本因为恐惧而收声,现场无人说话时,他突然发狂大喊:“我会怎样?!大姐又会怎样?!娘死了?!她是欢喜门人,我们也是欢喜门人,大家都是……!我们会死吗?!我们会不会死?!大姐!二哥!我们快跑……快跑……!”话到末尾变成低喃自语,浑身颤抖缩在铁槐帧怀里不敢抬头。
铁槐帧认为铁芝平因目睹母亲惨死而害了失心疯,于是从怀中摸出一支食指粗的铜制细筒,一把掐住铁芝平下巴,将筒中药水灌入他喉咙。
只是安眠药水而已,铁旭胜明白此刻最好是让芝平先睡着才好说话。
众人耐心等上半刻钟,铁芝平才渐渐安静下来,在铁槐帧怀中闭上双目。
俞升开口道:“铁门主、铁姑娘,阿槐……我……杀死贵派夫人是我故意为之,但我不知道她就是……”
铁度仁叹道:“罢了,潾潾三十年前作孽害死无数无辜人,如今是让她偿还这笔人命账而已。”
铁旭胜问道:“娘亲三十年前做了什么?”
铁度仁解答道:“三十年前我们掌明灯第二次围剿欢喜门,是因当时的长老私自提炼毒药神明散,将其炼作烟油以掩人耳目,朝廷接到江湖正道人士举报,派兵清扫他们大本营之前要我们掌明灯先行探路。神明散便是仙乐花制成,当时欢喜门门徒大多数人沉迷神明散,我们才好下手歼灭欢喜门旧部。但仍未沉迷的门徒我们只能先收归在掌明灯总部,便是在这泰极峰上。潾潾当初身为圣姑深居简出,她协助护法吉万平之妹莲姬逃跑,并打算重建仙乐村以种植仙乐花,被我阻拦多年,直到她权力旁落,我担任门主,她才终于消停。这许多年来她依旧贪图财权,生活奢靡,欢喜门发展需要资金支持,她却不甚理解我们为何不及时花钱行乐。并非我说她坏话,情况是否属实,旭儿,你心中自有判断。”
铁旭胜虽然身为萧潾潾亲生女儿,却是接受着黑长老与蒙大夫的教育长大,打小便知道神明散仙乐花这等毒物害人不浅,但她不知自己母亲竟然心心念念要将这些毒物扩散出去换取大量钱财。
“她罪有应得。”铁旭胜一句话打消了俞升心中顾虑。
俞清聪将令牌递到黑长老面前,笑道:“物归原主。”
黑长老心中一痛,闭眼沉默片刻,终是伸出双手接过这块令牌,单膝下跪,向令牌主人、即是每一任帝王宣誓效忠。
“我自当为您编个理由,要斩除欢喜门这等魔教可不容易。”俞清聪话罢,转头望向漓肃,笑道:“这绣坊小老板,你看还是让衣架子担当,如何?”
众人一愣,没听明白衣架子是何物。
却见俞清聪瞥向秋方维。
秋方维面上一红,向铁槐帧拱手道:“贞儿姑娘,您当日一身粉红衣裳真是漂亮极了……”
轮到铁槐帧面色胀红,嗔怒道:“闭嘴!”
铁旭胜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掩嘴望向二弟,轻轻点头,眼中充满宠溺。漓肃也不禁松口气,对俞清聪道:“那是自然,谁穿着漂亮,就让谁为喜乐绣品代言。”
铁旭胜笑得越发轻松,她彻底放下那身架子后,只想当个寻常家的姑娘,遇到开心事能肆意大笑。虽然母亲的尸体就在眼前,却挡不住她满心欢喜。或许正是因为她生在欢喜门、长在欢喜门,才能如此自顾自地欢欢喜喜。
铁槐帧挠挠头道:“我、我又不是非要穿女装不可……”他怯怯看向黑长老,却见黑长老一甩袖大步离去:“说你爱穿女装不成体统的就你干娘一人!”铁度仁叫来亲信,让他们将萧潾潾遗体搬到侧房,哈哈大笑着随黑长老离开广场。
铁旭胜背起昏迷的铁芝平,先带他回卧室,广场上空荡荡,徒留一地血迹,以及还有话要说的五人。
漓肃请众人仍是去温泉谭说话,自然,连铁槐帧也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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