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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白石先之子白光磊还活着,他该七十过半了。”俞清聪微笑道。
黑长老淡定接腔:“是否活着还不一定,全国人均寿命不过七十,古稀古稀,自古稀罕。若真活着,那可是奇迹了。”
俞升问黑长老:“可否请前辈摘下面具?”
铁槐帧一愣,急忙阻止道:“不!别!别看他……”
俞清聪反驳他:“不让看便是欲盖弥彰,当下便可给他定罪了!”
黑长老笑道:“我黑啸群身为魔教中人行事坦荡,要不是被人嫌弃,我可不会把脸遮起来!要看便看,可别说老夫没提醒你们看完要做噩梦!”
黑长老坦然取下面具,却见面具下是一张怪脸!面上斑斑驳驳尽是陈年肉芽,一道道宛若刚死去不久的菜虫趴在面上,鼻子与面颊几乎融成一块!
众人骇然,俞升追问黑长老怎的留下如此重伤?黑长老解开衣扣,只见他身上都是刀割痕迹,脖子处也是打满补丁。
蒙大夫苦笑道:“阿群二十岁下山办事时被人下药迷晕丢入火堆,浑身严重烧伤,面部几乎熔解。一群掌明灯的魔教顽童差点将他摧毁!所幸我行医路过,见他重伤便救了他。”
太子问道:“掌明灯教徒所为?”
蒙大夫冷笑:“你想说他们是冒名的么?呵,谁在乎?”
俞升咬牙怒道:“那你们灭了掌明灯便是,为何现在……”
蒙大夫打断他道:“确实,我们做了,联合正道灭了掌明灯!杀了掌明灯教主灵宗同!现在轮到你了!”
蒙大夫闪电般出手,数枚银针从他指尖飞出,众人看不清他何时挥手投掷,却见他指间似乎被像鸭子脚蹼模样的东西连成一片。
俞清聪出手比他更快,方才他一直在注意蒙大夫手指,早已看到他掌中机关。在蒙大夫出手之前便准备好,哗的打开铁折扇,叮叮叮三声,银针打在折扇扇骨上,其余几根也未能扎入扇面。
俞清聪发觉蒙大夫这招并非想置人于死地,他疑惑地看向蒙大夫,却见这老叟悠然起身,对戴好面具的黑长老说道:“年轻人无中生事,要不是为了旭儿,咱俩也不必过来配合他们表演。走吧,我这老寒腿哟,发作起来可要命啦!趁现在回去还能赶上晚饭!去晚了就只剩渣渣了!”
黑长老呵呵笑道:“赶不及我还能背着你。谁让你是我救命恩人?”
两位老人缓步离开,看似感情极好。
等人走远,俞升才转向太子爷,目光灼灼地逼问他:“您刚才念的那句掌心明灯指引迷途之人到底是何意思?!掌明灯这等人人诛之的魔教却在江湖屹立数百年不倒,你们朝廷难道不知内情?!”
诸显自顾自饮酒,眼神飘向远处,叹道:“唉……此事只能与你一人说。”
漓肃却阻止道:“不,我们大致明白掌明灯教徒之真实身份,如今再隐瞒也无甚意义。”
俞清聪笑道:“若是不加隐瞒,恐怕这世界便再无正义。”
众人因俞清聪这番话而愣怔,傅修远和铁槐帧并非局中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诸显反驳道:“若是隐瞒才无正义可言!可惜……”
俞清聪摇头叹道:“唉……可惜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心脏是红是黑?”
铁槐帧怒道:“你们再打谜语我可要打人了!”
俞清聪笑道:“那我且问问各位:如果给你们一个维护江湖安定的机会,你们接受与否?”
俞升与傅修远毅然点头道:“自是不会抗拒!”
漓肃笑道:“肩担重任则压力剧增,鄙人自认无能担当,我且推脱了吧。”
铁槐帧眼珠一转,回道:“要牺牲什么?生命?金钱?权力?”
俞清聪道:“名誉。”
铁槐帧和傅修远一愣,傅修远反问:“为何做好事反而需要牺牲名誉?”
太子诸显浅抿一口果酒,回道:“因为这社会容不下他们。”
俞升重重叹气,呢喃道:“是如我这般,有心为了江湖正义和平,却因身份而不得不牺牲些什么,是么?”
太子摇头道:“还不一样,他们本身就没有名誉可言。”
傅修远道:“那可称之为戴罪立功吧。可这合适么?”
太子道:“这便是前人智慧之所在,叫他们戴罪立功,却让他们里外不是人,又不得不受制于他们赎罪的人,还被外界牢牢牵制。”
此时俞升已经可以确认,掌明灯屹立于邪道三百多年不倒,却最终倒在魔教与江湖人手上,朝廷对此不问不顾究竟是何理由了。
“竟是朝廷鹰犬,却被弃之如敝履……呵……”俞升猛然攥紧拳头,转头望向太子,双目布满血丝,不知是被酒呛的,还是心中悲愤难鸣。
俞升缓缓起身,俯视太子,上下牙齿互相碾磨片刻,才颤声问道:“你们想重建掌明灯,是么?我养父……又是从中扮演什么角色?!他何罪之有……?!”
太子摇头道:“你父亲一世清白……”
', ' ')('俞升再难压抑愤怒,挥手将桌上数个白瓷碗扫落在地,怒吼道:“他最大的罪就是舍不得杀了我这个孽畜!!!”
一句吼罢,俞升踉跄着后退数步,捂紧胸口咳嗽几声,喷出零星血沫。
俞清聪急忙上前扶住他,发现他内息再度混乱,冲得他面色发紫。
俞升闭上眼,竟从眼角流下两道血泪……
漓肃起身上前,一起扶住俞升,用自己深厚的内力协助俞升调息。
俞清聪道:“你早该听我的,阿升,我们先离开吧。”
俞升头脑发昏,根本不知自己前路还有无光明,被俞清聪扶着往外走。
铁槐帧终于回过神来,他呼地从椅子上起来,抓过酒碗一把将酒水泼到太子脸上!
“无耻之徒!比魔教还下贱的狗东西!”铁槐帧话罢,脚下一蹬,施展轻功追上三人。
傅修远本想去追,却见太子爷垂头不语,兀自让酒从额头滴下,双目里也失去神采。
傅修远劝道:“殿下,此处危险,咱们先离开……”
诸显撑着桌子起身,傅修远只听得喀拉拉一阵轻响,诸显松开手时,那木桌竟被诸显无意间施展的内劲震裂榫卯,四分五裂的散作一堆木材!
老板娘抬起头,乌溜溜的眼里映着那张破碎的木桌,手掌暗暗攥紧擦拭柜台的抹布。
傅修远扶诸显上马,诸显一直注视四人离去的方向,他想追去,却不知该如何说。一切并非误会,他知道朝廷的真实目的,也知道如何应对那幕后黑手的阴损招数,朝廷实力远不止放火烧山,将欢喜门整个夷为平地也不在话下。
可他不愿伤害无辜,哪怕是魔教中人。
俞清聪带着俞升藏身草丛中,俞升昏迷过去,无法骑马前行,且他们也再无更多目的。俞清聪拍打俞升背部让他咳出喉中鲜血防止血液凝块呛入气管,待俞升不再流血才将他靠坐在树干上。
铁槐帧急得眼泪直掉,俞清聪开他玩笑道:“说好的你喜欢看人哭呢?怎的自己先哭了?”
漓肃用清水润湿帕子,心疼地为俞升擦去脸上血泪痕迹与嘴边血迹,听铁槐帧怒骂道:“什么时候了你还笑话我!俞升阿哥他身为掌明灯教主之子就该被朝廷利用一辈子永世不得翻身么?!”
俞清聪道:“这也是他的责任。更何况是为了维护江湖稳定。”
铁槐帧摇头怒喝:“闭嘴!他做着好事却要背上骂名一辈子,明明只是父欠债为何要子来偿?!全天下都要辜负他一片好心,就连他的亲人也不能明摆着信任他了!这比叫他去死还令他难受啊!”
谁知俞清聪却沉声笑起来,铁槐帧大惑不解,想发火却发不出,只能怔怔望着俞清聪。
“所以俞清聪不是死了么?你当我明飞敏是何人?”
铁槐帧脑子一僵,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漓肃叹道:“大哥,您大可不必……”
俞清聪笑道:“往后我还要夺了你的名字,漓肃,你以后,可别叫我大哥了,安心当你的魔教圣姑吧。”
俞升隐隐约约听到俞清聪说话,他艰难地睁开眼,望向俞清聪,流下的泪水还带着血。
“阿聪义兄……”俞升道,“您要我做什么我都甘愿……我已经……已经……”
俞清聪呵呵笑道:“你这傻子轻易就吐血,要你何用?去死吧。”
俞升面上一惊,伸手拽住俞清聪衣袖,急道:“我、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我……咳咳、我会……止住……”话罢,还咕咚一声,咽下一口血水。
漓肃看得无奈又心疼,铁槐帧更是心里发紧,向俞清聪求道:“明大哥您别戏弄他了……”
俞清聪正想带俞升上马,却听草丛传来沙沙声响,众人摆出戒备姿态。草有一人高,生得又极为茂密,众人均不敢上前一探究竟,只听草丛内有人说道:“内息轻易紊乱可非修行不足导致,且让我毒药鬼医来给你把把脉吧!”
那人话音未落,便一闪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由分说抓起俞升手腕,紧紧握在手掌中。蒙大夫手掌虽生满皱纹却并不干枯,他手势奇特,以尾指在手腕上滑动号脉。
俞升手腕被握得生疼,可他一时竟感觉这疼痛与自己相距甚远,躯体不属于自己似的。
蒙大夫摸着面上稀拉的胡须问道:“小子想不想活?”
俞升轻轻摇头:“活着作甚?魔教余孽,早死早好……”
蒙大夫冷笑道:“朝廷那帮奸贼你还看不透?江湖人为何拒绝与朝廷为伍,原因便是你选择为国家而生,靠自己出力尚且能够掌握自己怎样生死,为朝廷办事,有时却甚至不得善终!你也知道掌明灯真正作用为何了吧?”
俞升强作冷静,道:“朝廷建立掌明灯,是叫罪犯赎罪,叫朝廷多一双监视魔教的眼,我何须与朝廷为敌?掌明灯之所以倒塌,是因魔教怂恿正道出手,朝廷出于多方顾虑不好护着它……咳咳……”俞升说太多话,又不禁咳嗽起来。好在是已无血沫溢出。
蒙大
', ' ')('夫叹道:“唉……小子你心地太软,即便行走江湖也难说会不会有正道渣滓针对你!”
黑长老从草丛中走出,对众人说道:“年轻人冒险深入敌营,勇气可嘉,只是缺乏策略。不过既然作为我们欢喜门铁二少爷和圣姑带来的贵客,我们自当不会怠慢你们。背上这小子随我来,我也算是古稀之年的老前辈,顺道再与你们讲些陈年旧事吧。”
黑长老话罢便转身离开,俞清聪和漓肃一起搀扶俞升往前走,铁槐帧断后,免得被人跟踪,蒙大夫拍拍他后背,推他走到自己前头,拔腿跟上众人,全没了之前蹒跚佝偻的老朽模样,那根桑木拐杖也被他别到腰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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