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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四大名门两家遇袭,西方武氏主宅被满门屠戮,东方俞氏盟主父子二人也未能逃过,据说尸体不翼而飞且人头被割下,实是残忍至极。为寻回亲人的头颅,俞氏养子俞升日夜兼程前往奇州平山,途中下榻一家客栈,半夜里却被隔壁打斗之声惊扰,细听之下,发现入侵者竟使剑舞出他俞家武功“轻舟荡剑诀”!
俞升不敢再沉默,唯恐那入侵者逃跑,想他隔壁汉子也斗不过武林盟主的绝技,便疾步推门出去,一脚踹开隔壁房门,拔剑应敌。
只见房内有二人舞剑相斗,左首那人衣衫凌乱,似刚和衣躺下又被叫起,俞升立即便从他剑法中看出他所属门派,正是由俞氏分裂出去的分支、以剑法见长的“剑首门”,剑首门弟子继承俞家剑法,所使招数与俞氏剑法相似,论内力运用与应变招数却是相去甚远。
右首男子一袭黑衣,是夜行者打扮,仅露双目。无意中一瞥,俞升与那人皆是一惊。左首男人乘虚挺剑刺上,直指刺客左胸破绽!
俞升反手将长剑收在后背,并不急于出手,心里暗忖:若此人真使得我家剑法,必定会使出那一绝技!
果真黑衣男子手腕一震,一柄长剑宛若活物般颤动着缠上男人的剑!
男人一惊之下差点丢下兵刃,只微微一松手,长剑便被黑衣人缴了去,黑衣人扬手抓住对方长剑剑柄,双手持剑朝男人攻去。
俞升不便再看,他挺身而出一剑从黑衣人侧面刺入,黑衣人微一偏头,右手长剑如银蛇般纠缠过来,俞升以内力震动手中长剑,等对方那柄“蛇剑”缠上,却又被他内力震开。这一招震得黑衣人手腕发麻,他又伸左手挥剑向俞升攻去。
俞升抬剑格挡,早已料到那人只是虚晃一招,眼睁睁见他从窗口跃出,俞升不愿放过这人,便提气施展轻功追撵上去。
两道黑影隐于夜色中,二人均是轻功高手,眨眼间已越过数个房顶,却仍不见脚步有丝毫疲缓。
俞升心忖这么追下去万一害他失足那可不妙,于是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瞄准那人后心屈指弹射出去!
只听得前方传出一声低呼,那人显然是中了背后暗箭,一脚踏空险些落下去,好在俞升早有准备,奋力一扑趴在房檐边上,伸手抓住那人手腕。
黑衣人本想挣扎,甫一抬头,竟被水滴润了双眼。他抬手揉眼,以为是变天下雨。
“你不是阿聪……你是阿敏……”俞升双手齐发力,将黑衣人拖上房顶,顺手拽下他掩面的黑布。
黑衣人英俊潇洒,面相不凡,剑眉星目,正是俞升看了整整二十年的义兄的相貌!
俞升记得义父曾说,当年俞清聪的母亲生下一对孪生子,一人不幸落水,义父未能及时施救因此抱憾。那孩子名唤俞清敏,想不到他竟然还在人世!
俞升当下再也无法忍受丧失亲人的悲痛,抱住黑衣人嚎啕大哭,那黑衣人轻轻叹息,迟疑片刻,抬手轻抚俞升背脊,口中喃喃念道:“少主……我们回去吧……”
俞升闻言一愣,猛地将黑衣人从自己怀中推出,上下打量他:“你叫我什么?”
黑衣人垂首回道:“少主。”
俞升见鬼似的跌坐在房顶上,双脚不住地蹬,直往后退开数尺,眼中惊疑不定,蓦然回过神来,像只猴儿般跃起,几步抢回黑衣人面前,食指拇指拧住他的面颊左右拉扯,嘴里疯疯癫癫地呢喃:“易容术!怕不是易容术!”
黑衣人被他扯得龇牙咧嘴亦不气恼,只待俞升确认这脸皮如假包换松开手,才垂首回道:“属下自幼受师父干娘抚养长大,已发誓效忠于少主,这张脸再如何与少主故人相似,亦并非那人了。”
俞升抚胸顺气平定心神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拜谁为师?现居何处?为什么管我叫少主?我是谁家少主?”
哪怕问题颇多,黑衣人记性上佳,自不以为意,只听他缓缓回答:“属下名唤明飞敏,今年二十有一,师承圣教掌明灯前教主夫人音四娘,自干娘过世后便居无定所,奉干娘遗言找寻少主,恭请少主归阁,复兴掌明灯圣教!”
俞升疑惑道:“那是什么邪教?我可从未听说过。”
明飞敏回道:“不怪少主不知内情,在您出生之前,掌明灯已被欢喜门门主吞并,前教主含恨而死,干娘不忍幼子再被卷入江湖纷争,便背着少主逃离。不料路遇正道人士,受多方围攻下,少主您被人抢走,干娘跳河潜水逃跑,机缘巧合下在下游遇到了我。”
俞升道:“可你是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是俞氏武林盟主之子俞清敏啊!”
明飞敏仍是面无表情,道:“若非不知,岂会修习轻舟荡剑诀。”
俞升心痛不已,他提剑护住心口,说道:“自古正邪不两立,你我一个是魔教余孽之养子,一个是武林正道盟主之义子,受命运捉弄,纠葛颇深!今日我不伤你,你走吧!下次再见,我可就一剑刺去了!”
明飞敏眼见他转身欲走,急忙开口唤他:“少主,属下知情,是谁搅起武林这场腥风血雨!”
', ' ')('俞升头也不回,冷笑一声,回道:“你决计不肯白白告知予我,这消息不听也罢,老子又不是愚驽蠢人,犯不着非得靠你们魔教渣滓来报仇雪恨。”话罢,俞升回头,强忍不舍一眼望去,面上笑容玩世不恭,眼中却透出一丝凄凉:“我盼你改邪归正,阿敏,后会有期!”
明飞敏眼见他跃下屋顶,一闪身便消失在幢幢黑影中,不由轻声叹息。
俞升见明飞敏不再追来,便找了个无人经过的偏僻角落,翻身跃入一口空水缸内,盖上木盖,掩嘴啜泣。
此时他更觉对不住义父义兄,老天爷一个玩笑,将两个无辜少年的命运颠倒,本该成为大侠的俞清敏却落魄成魔教鹰犬爪牙,而他这等天生不羁的浪子,却不得不背负正道使命铲奸除恶。如今要他光复魔教,他心里怎么甘愿?
俞升从怀中捧出那只断足,将它贴在面颊上,呢喃自语道:“阿聪……向来是你拿主意,可现在我该怎么办?你若在天有灵,便降下一道雷劈死我算了!”悲伤只是一时,俞升想起大仇未报,恐怕义父义兄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便用手背擦干泪渍,将那只断足收回怀中,再次暗暗发誓:“阿聪,这仇我独自一人也非报不可!亦不能但凡事事只想到求你寻找解决办法,你阿弟我不成器,还请你别笑话……”但他又兀自一笑,“纵是笑笑也无妨,你……可再笑我黑蛤蟆野田鸡,苍蝇老鼠什么的,我爱听……”念着念着他不禁又陷伤感,眼泪一流便难以停止。
正当俞升自顾自伤心时,他头顶的木盖呼地被人揭开,俞升抬头望去,却见是明飞敏,恍惚间他以为见到了鬼,双腿一蹬从缸里飞扑出去,压得明飞敏连连后退数步,脚下一滑,坐倒在地。
发觉自己是抱住了活人而非鬼魂,俞升面上一红,起身站稳后拔剑佯怒道:“我俞升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了再见我会刺你一剑,便决不食言!”
明飞敏道:“悉听尊便。”
见他垂首就擒甚是诚恳,俞升一时也不好真刺,回手收了长剑,辨明方位后往客栈走去。
明飞敏以黑布蒙面,亦步亦趋跟在俞升后头,二人相距不过一臂。
俞升任他跟着,脚步渐行渐快,试图以轻功甩开明飞敏,不料明飞敏功夫较俞清聪可高多了,步步紧追俞升半寸不落,直叫俞升头大脑疼。
无奈,俞升带着明飞敏回到客栈,明飞敏却自觉守在门外,并不进入。
俞升收拾了行装半夜离开客房,明飞敏听见窗户响动,又提气跟上。
俞升仿佛身后真是跟了一只鬼魅,明飞敏默不作声,连脚步声也轻不可闻,两人就这么一逃一追地行了五里路,俞升终于忍无可忍,拔剑试图逼迫明飞敏离开。
明飞敏亮剑迎战,俞升也未用杀招,二人你来我往相斗数十招时,俞升兀自走神,想起幼年时与俞清聪练剑的情景:
俞清聪武功平平但内力修为深厚,擅长拳脚武术,俞升同他掰手腕,没一次讨胜的,即便输了也心甘情愿,却假装不服,要求再来,一次次败在俞清聪手上,俞清聪笑而不语任他胡搅蛮缠,一次次欣然应战,直至俞升说不玩了,甩手拔腿溜走。
只一走神瞬间,明飞敏那柄蛇似的剑便缠上来,缴了俞升手中的精钢剑。明飞敏手腕一抖,将长剑拽至自己面前,伸手握住剑柄,双剑一齐指向俞升。
俞升自知斗不过此人,索性双眼一闭,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少主,”明飞敏放下双剑,垂首道:“您让属下剑招作甚?”
“难不成要我杀了你?我下不去手。”俞升一步上前,反手拖住明飞敏手腕,拇指往他手腕内侧一摁,摁得明飞敏吃痛之下不由得松开手,长剑眨眼间回到俞升掌中。
俞升夺剑到手,后退几步,冷冷说道:“我决计不会踏入魔教,否则是对我养父不义不忠不孝!”
明飞敏仍旧低眉垂首,道:“少主掌管掌明灯后,是正是邪当由您自己决定。”
俞升不欲与明飞敏争辩,拾起行李甩在肩上。
明飞敏收剑入鞘,跟随俞升往树林深处去。
俞升心想若是甩不脱这狗皮膏药该如何是好?方才斗剑,俞升知晓明飞敏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所用招式他会自己也会,来去拆招多半不分输赢,论内功本事,二人或许不相上下,要以武力逼他远离自己,势必斗个两败俱伤,实为昏招。
俞升小主意颇多,他嘴角上扬,停下脚步,微笑说道:“你要跟就跟,既然认我为少主,那便听我号令,如何?”
“属下听令,请少主吩咐。”
俞升私下里将明飞敏与俞清聪作了比较,俞清聪为人优雅温和,在俞升面前却常是一副被气得暴跳如雷的模样,不怪俞清聪如此失态,全怪俞升太过顽劣,比山上猢狲还野又更聪明些。而明飞敏?也不知他经历过什么,现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活似一块木头。
俞升以为明飞敏脑子不大好使,便有意戏弄他:“只要你不拖我后腿,任你作甚我都不去管你。我说你不能开口说话,你便要给我闭嘴
', ' ')('。”
“是,谨听少主吩咐。”
这下可好,木头更沉默了,一路上只听得两人沙沙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明飞敏的任何言语。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红叶山下,归属复家管辖的红门帮派便深藏于红叶山中。每至秋季,漫山遍野枫叶如火,煞是好看。而临近红门大门处却暗藏机关,叫心怀叵测恶意靠近之人有来无回。
二人还未靠近便知大事不妙,空气中隐隐有血雾环绕,上山小径两侧布下的绊马索多数被破坏,钢丝线或是崩断或是纠缠成团。俞升赶忙施展轻功奔上山道,直到红门大门前才停下脚步,抬眼望去,花岗岩台阶上卧趴着数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俞升小心越过机关,上前扶起一名女子,探其鼻息,发现女子已气绝身亡……
“崽种!”俞升气得破口怒骂,轻轻放下女子尸身,拔腿奔进红门大堂,他顾不得停下脚步数数地上有多少尸体,只见大堂内亦是血迹满墙,红衣女弟子们同武家主宅的男女老少们一般,被凶恶之徒屠杀,尸体横陈,俞升不忍细看。
他不知敌人是否还埋伏在暗处,不敢出声呼唤,忽然听得明飞敏以咂舌口信示意自己往角落看去。
俞升用剑尖挑起河江俞氏令牌,蹑手蹑脚靠近大堂墙角,掀开一块木板。只听一声娇呼,缩在角落的人捂紧嘴巴不敢再发出声响。
但那人绝对能看到这块俞氏令牌,俞升耐心稍等片刻,才听木板后传出怯怯的女子声音:“俞氏……是哪位师兄?”
“师妹你且放宽心,可还记得你俞升师兄?”
木板后又是一声惊呼,随即钻出来一个约莫十六岁的红衣小姑娘,头上挽着两个发髻,小鼻子小嘴小圆脸、一双眼却大而有神颇令人喜欢。小姑娘又惊又喜,扑进俞升怀中啜泣不已。
北方红门总舵一倒,只怕分舵人心涣散,难以招架魔教侵袭。如今武林四大名门只剩南方暮海家未传噩耗,俞升暗暗祷告,希望他们能够幸免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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