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个时候的骆景修,满打满算也不过刚刚十八,人生经历可以说几乎刚刚起步,还未来得及对生活产生更加复杂的认知。莫谦心想,有灵气的孩子那么多,怎么偏偏骆景修就那么受人青睐?
他存了这个想法,有心看看骆景修的特别之处,跟骆景修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正值刚刚杀青,莫谦得了一段时间的假期,便约骆景修一起去看话剧。
当时已是初冬,晚上七点,天已经黑了下来,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莫谦在两人约定的地方等了一会儿,被冻得够呛。
莫谦那天穿得很惹眼,但代价就是不怎么厚实。价格不菲的大衣挡不住凛冽的寒风,就在他打算撤退的时候,远远看到路灯下,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向这边走。
昏黄的光线,独行的少年,地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清晰地映出被拉长的影子。构图很妙,莫谦看呆了一瞬。
骆景修走近,莫谦这才发现,他推着的那辆老旧的二手自行车,车筐整个憋了,轮子也歪了。难怪他没有骑。
“出什么事了?”莫谦吓了一跳,急忙过去看。
骆景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大概是因为寒风吹的,他小脸煞白,耳朵倒是红彤彤的。
“都歪成这样了,你撞到那里了?要不要去医院?”莫谦看着自行车的惨状,估计骆景修摔得不轻,“早知道该去学校接你的。”
“我跳车及时。”骆景修可能是看莫谦着急,多解释了一句,“没摔到。”
“那也够危险的——你从学校骑过来的?靠,牛逼啊,你这腿是发动机变的吧!”莫谦想想从学校到剧院的距离,由衷发出佩服的赞叹。
骆景修没有说什么,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皱巴巴的牛皮纸包,打开递给莫谦。
莫谦接过一看,是个烤红薯。还温热着。
“你上次说过。”骆景修简短地说。
莫谦便想起来,自己似乎是说过,学校门口的烤红薯很好吃,可是只在冬季的三个月里有,自己毕业后四处拍戏,就再没有吃过,很是想念云云。
当然,他怀念的“好吃”的东西,大约有百八十种,也难为骆景修记得了。莫谦又看了看自行车,回想了一下骆景修刚才从衣服里往外掏红薯的动作,不禁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测。
这小子不会是因为把烤红薯裹在衣服里,所以骑车的时候才不小心摔倒了吧?
不对,他应该没有那么蠢。
莫谦一拍骆景修的肩膀:“谢了,改天我请你吃一顿米其林回请。”
骆景修的身体却僵了一下。莫谦立时察觉异样,伸手去按骆景修的肩膀。这下骆景修终于没有掩饰住,很轻地皱了皱眉。
“摔疼了吧。”莫谦将红薯揣好,好气又好笑,“我说你跟我这逞什么能。小小年纪,不要那么爱面子。”
那天他们没看成话剧。莫谦将骆景修拉到医院,给人做了个检查。结果是轻微骨裂,需要静养。
就是那个时候,莫谦觉得骆景修约莫是有些呆的。
冒着雪夜骑行半个城市,结果自行车坏了,人摔了,话剧也没看成。正常人怎么想都会觉得倒霉透顶。
可是骆景修,在莫谦把烤红薯分成两半递给他时,居然笑了。
虽然笑容的弧度不大,可莫谦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很开心。
第9章 乖,亲我一下
自从莫谦住进公寓,每天有人按时打扫,冰箱里的食物也有人补充。但公寓真正的主人却从未出现过。
这天,莫谦晕乎乎地从外面回来,刚进玄关就一脑袋栽倒下去。
他酒量不太好,平时顶多喝点度数低的果酒。原先也有些不得不去的应酬,可他总有办法混过去。如今消失了三年,再跟人聚的时候免不了自罚几杯。结结实实一杯一杯喝下去,醉意一股一股泛上来,在外面的时候还能强撑着谈笑自若,回到家就连爬都爬不动了,躺在地上直哼哼。
可他还惦记着给自己宝贝闺女打电话,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揉揉脸,也没敢开视频,信手拨出号码,半闭着眼睛听电话那头的嘟嘟声。
今天等得久了一些,电话一接通,莫谦就忙开口:“宝贝,怎么这么慢呀?”
那头没有声音,莫谦知道小家伙又不开心了,赔着笑哄:“我知道,走的时候没跟你说,是我错啦。我怕跟你说了,就舍不得走了,谁让我的宝贝那么可爱呢。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依然没有声音,只是呼吸声粗重了一些。
莫谦没办法,又哄了半天。突然一阵恶心涌上来,他强自忍下,不想让女儿担心,没再多说什么,最后亲了亲话筒,道了一声晚安。
“乖,也亲我一下。”莫谦面对女儿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变得肉麻兮兮的。
那头立刻挂断了。
没有得到女儿的亲亲,莫谦有些失落。他撑着墙踉踉跄跄走进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又拖着沉重的躯体爬进浴室,泡进自动设置好的温水里。
温热的水流舒缓着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可能是这几天日有所思,他又做了一个跟骆景修有关的梦。
梦里的骆景修跟往常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莫谦认识的骆景修从来没有过这样可怕的眼神——倒不是说他没有演过阴鸷狠毒的角色,只是日常生活里的骆景修性格沉稳,那种尖锐的、凶狠的、似要噬人的目光跟他给人的印象并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