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此并无意见,易雄天肯主动放下身段,真诚与我们并肩作战自然再好不过。我没再纠结,转而问道:“你为何确定白幻寅此时并无生命之忧?”
易雄天捋了捋山羊胡须,恢复了往日威严睿智的神态,他慢条斯理道:“失踪的几人分别是项麒、项麟、紫胭、紫染、还有冷宁教主,若此事为黄启卫所为,他为何偏偏选择对武功高强的几人下手?且假设是他掳走冷宁教主,你与冷宁同处一居室,为何你却能安然无恙?”易雄天顿了顿,又慢慢分析道:“消失的几人均是冷宁最亲近的人,出现这样情况相信定不会是巧合,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自己离开的。”
我蓦地愣住,自己离开?呵,怎么可能会自己离开?!我瞪着易雄天,冷冷道:“你在骗我。”
“哎!雨辰你怎么好坏不分呢?”柳遗风突然插嘴道:“易伯伯说的正是我们所想,黄启卫曾败于项麒之手,他若真想暗下杀手,怎可能会挑最难对付的人?就算他当真脑子出问题,走了步错棋,项麒怎会毫无抵抗便被带走?我们都未听到打斗的声音,且现场也未留下打斗的痕迹,这足以证明此前这里并未发生冲突。除了他们自行离开,否则谁都无法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带走他们。”
柳惠生随即附和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就算裘大哥追出去了,也定不会找到他们,他们选择不告而别,定是不想再与我们见面,至少短期内不会。”
我默默垂下脑袋,思考他们方才所说之话。确实,对于此事我没有仔细想过,醒来没见到白幻寅的踪影,我直觉就是遭了黄启卫暗算,因为我压根没想过,白幻寅竟会主动离开了我?不……应该是抛弃了我。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柳遗风和易雄天所说之话逻辑清楚,我根本无从反驳。忽然,我的脑海中飘过一句话:“照顾好自己,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若缘已尽,忘了我吧”。
我登时呼吸一滞,我一直以为那是梦,难道……那是真的?他在同我告别?!
或许是我脸上显出了惊异的神情,易雄天立刻捕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他道:“出什么事了?”
一瞬间,我感觉浑身力气被抽空一般,我软软地靠在了床头,若真如此,他为何要弃我而去?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以为我们能一直厮守下去,无论遇到任何磨难。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我们彼此的心更加坚定,也应更加坚不可摧才对。
柳惠生坐到床边,他昂着脑袋,一只手在空中摸来摸去,因为看不见,所以过了很久,他才抓到我的肩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萧兄,别难过,或许事情并非你所想,振作起来,我们来想一想,冷宁教主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才会选择不告而别?”
柳遗风右手食指和拇指杵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继续道:“而且他竟把你留了下来,说明他不想你参与进来,这……或许是想保护你?”
我自暴自弃地笑了笑,“为何不是他嫌我们烦了,干脆一走了之?”
柳遗风看着我的眼,很认真地说道:“他对你用情很深,不到迫不得已不可能会扔下你。”
我心头一怔,不可置信地望着柳遗风,后者郑重地点点头。我想了想,释怀了,是啊,老子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萧爷,白幻寅会舍得扔下我?我曾经的自信上哪儿去了?怎会为了这事儿伤春悲秋的?我迅速调整了情绪,眼下找出白幻寅的踪迹才最是关键,我不能再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方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白幻寅离我而去,那个梦极为真实,最后他对我说了一句话,‘照顾好自己,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若缘已尽,忘了我吧’,当时我以为那只是梦,现在想来,或许那确实是他所说的临别之语?”
柳遗风低下头来回味了一番,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现在看来竟也如此顺眼,他分析道:“从这句话里不难发现,即便离开,他对于你仍是不舍,只是当前的情势迫使他必须放下儿女私情,至于后一句,则表明他可能正处于极大的困境,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这或许也是他不让你参与进来的原因吧。”
我一听,有些激动了,“那还不快想想办法!”
易雄天做了一个安抚的姿势,他沉声道:“莫要着急,既然已经确定他是自行离去,我们暂且可以缓一缓。他或许已有一套方案解决问题,只是没有把握,所以并未要我们参与,想一人挑下重担。”
我平下气息,思路也跟着他们转了起来,“目前有什么问题会让他觉得棘手且又迫在眉睫?”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众人相互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黄启卫。”
“呼噜——呼噜——”一个极不协调的声音忽然响起,我们循声望去,发现曲灵和左隐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相互靠着睡着了。我们不约而同勾起了嘴角,果然小孩就是小孩,无忧无虑,我们讨论得火热,他们也真能睡得安逸。
裘空见状,摇摇脑袋,“你们讨论着,俺一粗人,脑子完全跟不上你们的节奏,俺把他们送去床上睡,一会儿别着凉了。”说罢他便径自起身,一左一右把曲灵左隐扛在肩上,稳步走出了房门。
我们目送裘空走出房门,思路又回到了方才的问题上。柳惠生道:“以冷宁教主目前的实力,他如何是黄启卫的对手?”
柳遗风:“没错,就算有十个项麒在场也没用。”
易雄天点头,“所以他才需要放手一搏,他会离开,就说明他没有十足的胜算。”
我道:“可是他究竟能用什么样的手段能反败为胜?即便只是有一丝希望。”
问题一出,众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这是一个僵局,若我们能知道白幻寅的方法,自然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出他的所在之处,可倘若我们不能发现其中玄机,我们必然就会如困兽般被困在这个牢笼里,止步不前。
“冷宁教主之前是否有意无意和你提到过自己的打算?”柳惠生突然问道。
我惨然笑了笑,“没有,若有,我们还用在这冥思苦想?”
大家再次噤了声,过了很久,易雄天活动了一下筋骨,道:“干脆这样,今天就到这,等天亮了我们出去看看,说不定能有发现,守在这里死想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柳遗风认同道:“没错,养足精神,才有体力寻找线索。”
经过这一番折腾,我确实也感觉身体和精神都疲惫不堪,再说,这事儿也急不来。我没坚持,同意了易雄天的提议。就这样,各自散去,一夜无话。
渐进梦乡,我胡乱做着各种噩梦,浑浑噩噩挨过了一夜。醒来时只觉得四周黑洞洞的,墙壁上的火把已经燃尽,我有一瞬茫然,不过很快便意识到我此时身处密室,即使外面艳阳高照,这里也是昏暗无光的。我估摸着现在应是到了清晨,我推开房门,发现旁边的几间房间也有了动静,他们大概也醒了。
我摸黑找到了火把,点燃,周围登时恢复光明。昨夜一片兵荒马乱,我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所处环境,现在仔细看来,这还真是一处不折不扣的密室。这密室不算大,一眼就能望见尽头,目测也就只有明耀派大堂那么大。我们休息的地方,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一个隔间,在与西南两侧墙面垂直的地方砌上一堵墙,围严实,装上一道门,就是一个房间,如此被划分为七个隔间。而东北角落处有一把暗梯,想来那就是入口。密室中间放置了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墩,石墩后方堆满柴火,在东侧贴墙处有一个武器架。
我走上前,拿了一把□□稍作端详,发现这竟是一把崭新的□□!惊讶间,我又拿了几把剑和几把刀看了看,居然全都是锋利无比,毫无锈迹!在我意识中,此间密室应是荒废许久,因为墙角处挂满蛛网和灰尘,而昨夜休憩的床铺也散发出阵阵霉臭。我又掂量了下手中的长剑,心中纳闷:为何这些武器上却无落尘,且刀光明亮?
这时,柳惠生和柳遗风走出了房门,柳遗风好奇地问我:“小辰辰,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闻声,我随手拿了两件武器跑到他们面前,向他们展示了尖锐的刀尖以及锋利的剑锋,我沉着声道:“你们说,为何这几样东西都崭新无比?”
柳遗风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环顾四周,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兵器,微微蹙起眉稍,“莫非……这东西本来不是安放在这里的?”
我点点头,“或许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给我们的。对了,你们还记得刚来时有这个武器架吗?”
“没有印象,当时情况紧急,我们都是一头就扎进了房间里。之后几日也是闭门不出。”柳遗风无奈地摇了摇头。
“惠生,你记得吗?”我转头问道。
柳惠生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耸了耸肩,“你忘了吗?我要能看见,铁定记得。不过,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我方问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所幸柳惠生并未计较,于是我又和他详细说明了此刻的情况,想听听他的看法。
柳惠生沉吟片刻,慢慢道:“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就如你们所想,是有人故意留下来的。另一种便是它们本身就在此地,至于为何毫无磨损,大概是因为这里是密室,当初冷宁教主修建密室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日后在走投无路时有个避难所,而避难所内是否有称手的武器又是往后逃出生天的关键,所以这里的武器时常有人来打理,避免锈浊,否则,这间密室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115眉目
“不对,不对,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摆在这的!”说话的人是曲灵,她和左隐正一蹦一跳往这边跑过来,他们围着武器架转了一圈,伸手拿了件武器挥舞起来,还有模有样的。“要早有这东西,我和左隐哥哥至于无聊这么多天吗?”说话间,曲灵马步一扎,双手持枪向前稳稳地刺了出去,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炯炯有神。
“是啊是啊,我也是现在才见到这些武器。”左隐附和,他手拿一条长鞭来回仔细看着,一边看一边还发出赞叹,“哇!臭人,这条鞭子真是太棒了!你看,鞭子的接缝间居然嵌有鳞片。”说罢,左隐用手指试探性戳了戳鞭子上参差的铁片,旋即又迅速收回了手,脸上光彩四溢,“真是个宝物啊!居然如此锋利!”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食指指腹滑下一道血痕,我暗自叹道:果然是好物。
柳遗风扭头看向两小孩,认真问道:“你们确定武器是今天才出现的吗?”
“非常确定!”曲灵不断地点头,“刚来的第一天我们就把这里翻了个遍,除了有几本破书和几堆石头,其他什么也没有。”
“呵,看来冷宁教主还挺贴心,生怕我们无武器护身盲目跑出去会有闪失。”易雄天大步走了过来,裘空就跟在他身后,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走路东倒西歪的,完全没正形,走了几步,最后干脆屁股一歪,直接坐在石凳上又睡了过去……
我看了看睡得正酣的裘空,又看了看已经对打起来的左隐和曲灵,不禁悲从中来,为何我带出来的人马就是这副德性?!看看人家柳惠生和柳遗风,此刻眉头紧锁,表情严肃,俨然已进入了深思状态,而易雄天则慢慢围着武器架走了一圈,眼中锋芒毕露,显是胸有成竹,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果然,不出半刻,易雄天就缓缓道:“这些武器无疑是冷宁教主临走前留下来给我们防身之用,可为何它们却毫无破损?按理说,罗刹教方经历一场灾难,兵器房定难逃一劫,不可能会完好地保存下这批武器,除非……它们之前就被藏了起来。根据曲灵所言,它们曾经并未在这密室里出现过,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它们被藏到了其他地方,在事后又被冷宁教主移到了这里。所以,罗刹教内定还隐藏有其他密室!”
我猛然一怔,瞪大了眼睛看着易雄天,确实,依他之言,所有的疑点都能迎刃而解,这也坐实了白幻寅是出于自愿离开了大家。
柳遗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易伯伯所言甚是,以当下情景,想必白幻寅也是躲藏在某间密室里吧。小辰辰,你可知罗刹教的密室暗道?”
“我只知道一部分……白幻寅应该不会躲藏在其中吧。还有,你如何确定白幻寅还未离开罗刹教?”
柳遗风嘴角一扬,自信地笑道:“直觉。”
我:“……”
易雄天拍拍手掌,“好了,大家都出去看看吧。”
为安全起见,我们各自在兵器架上挑选了件顺手的武器。裘空手持两把大砍刀,笑得合不拢嘴,“这教主果然是体贴俺,知道俺的刀都断了,就专门为俺备了两把上好宝刀,俺正愁没武器呢!”说罢,他取了刀带,把两把大刀背在背上,整个人瞬间威武雄壮了不少。而左隐则对那条鞭子爱不释手,曲灵想借去看看他都不乐意。曲灵噘噘嘴,扔下手中的□□,跑去兵器架旁挑挑拣拣许久,最后要了一把弯刀和几枚飞镖,眼中却还是透有不满,眼神不停往左隐手里的长鞭瞄。
柳遗风的“柳叶刀”早在红叶山一战时就已丢失,此时他绕着兵器架走了一圈,也没挑上合适的武器,反倒是看见了一个小物。那是一枚精致小巧的银质哨子,哨身盘绕有一条小蛇,小蛇微微眯眼,似有种高深莫测之感。他把哨子挂在了柳惠生脖颈上,笑道:“反正你既看不见也不会武功,要了兵器也是白搭。来,把这哨子挂好了,若有意外,就吹哨,我马上就会赶来你身边保护你。”
柳惠生翻了翻眼皮,可以感觉到他对柳遗风深深的嫌弃,他淡淡道:“滚。”柳遗风潇洒地笑了起来,随手抓了一把剑配在腰间就当做自己的防身武器了。易雄天对武器也不挑,他拿了一把利剑就带头往出口方向走了。
我站在兵器架前,望着躺在最后一层的宝剑,胸口登时喷涌出一股难言的情绪,震惊、感慨、欣喜、快慰、心酸、难受此刻全都糅杂在一起,一时让我手足无措。那是兵器架上唯一一把破旧的宝剑,剑柄尾端挂了一枚玉坠,玉坠轻轻摇晃,可以清晰看到上面刻着三个字——幻雨剑。我双手拿起宝剑,如同虔诚地信徒般望着血迹斑驳的剑身,这本该遗失在战场上的宝剑如今安静地躺在兵器架上,竟让我感觉它犹如圣物,经历蹉跎,创写历史。我把幻雨剑收回到腰间的剑鞘内,心情沉重,这把剑沉淀了我与白幻寅太多的恩怨情仇,白幻寅把剑找了回来,是想让我等他回来,亦或只是告别的礼物,今后让我能有个念想?
“小辰辰,快走了,别发愣了!”
我回过神,快速跟上他们的步伐。如我之前所想,东北角落里的暗梯就是出口,我们先后爬了上去,之后是一段弯曲的甬道,甬道很宽,可以容下一个人直立行走。不出片刻,我们就抵达了暗门处。
易雄天走在最前,他谨慎地推开了一条门缝,借着缝隙仔细观察形势,过了许久,确定外面安全后,他才大方地推开暗门,缓步走了出去。我们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不敢有太大动静。我最后一个走出暗门,当看到眼前的景物时,我不禁错愕,这不是我的房间吗?虽然因为人为破坏它已经面目全非甚至血迹斑斑,但我仍然一眼认了出来。我回头看向暗门位置,暗门设在朝北的墙面上,墙上挂了一幅字画,画作栩栩如生,而那字却形如爬蛇,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我记得这幅画源于何处,当年白幻寅在案前作画,我在旁看了一宿,困乏至极时吵嚷着要为画作题字,于是就有了这幅字画不搭的作品。至于它为何会挂在我房内,是因为我想炫耀自己的地位,白幻寅将自己的作品赠予我,足以让当时的我颜面大增,就算罗刹教内横着走也是不无可能。
柳遗风转过身调整了下画作的位置,藏住了暗门。期间,他凝目看着画作上的题字,不禁咂咂嘴,“这字真丑,把这幅画的意境全毁了。”
我尴尬地扯扯嘴角,微微垂首,没有说话,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这么丑的字怎会是我萧大爷写的呢?
我们又在房间内安静地等待片刻,见门外毫无动静,方才推门走了出去。
登时,一片腥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激我的眼球,我下意识闭起双眼,稍作适应,才又半睁开眼。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狼藉,房屋楼台、花草树木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毁坏,而相比不远处的横尸,这些不过是小小的陪衬而已。
眼前的情景令我触目惊心,随处可见的尸首以各种怪异的造型控诉着愤怒,有一人的身体与头颅已经分离,但瞳孔却仍似在无限放大,凸起的眼球爆满血丝,一缕乱发垂下,半遮半掩下的眼球越发阴郁恐怖,人头的皮面沟壑纵横,每一处骨骼都被清晰地勾勒出来,样子极其扭曲。我心里发毛,视线绕过了这人,可远处仍是如出一辙的画面,我不禁感觉胃液翻腾,想吐,低头却又见尚有汩汩流淌的鲜血以及干涸的血渍,实在骇人,那些秽物也硬生生被我逼回到胃里。
然而对此情景,其余的人表现得却极为淡定,柳遗风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心生疑惑,是我太娘们唧唧了吗?不对啊,他们没心没肺吗?!
似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柳遗风拍了拍我的后背,道:“我们刚见到的时候都吐了个昏天黑地,曲灵直接被吓哭了,你现在只是感觉不适,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没见到最恐怖的,脑浆四溅,肠子外喷,那天我直接魂都吓没了。后来,我们缓过劲来,就硬着头皮把那些尸体收拾走了,现在留下的,算温柔的了。”
我勉强扯了下嘴角,当初你们为何不全收拾了?老子现在快被吓死了!强烈的视觉刺激让我无暇为这些无辜死去的人感到伤心,这些情绪早在密室里就已发泄过了。所以,当我面对尸横遍野,我没有太多的悲伤与愤怒,此刻,侵占我脑海的只有惊惧。
易雄天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做缓冲,他一如既往地充当指挥一角,他镇定自若道:“我们目前有两个任务,一是寻找冷宁教主的下落,二是弄清现在的形势。黄启卫到底作何打算,而我们继续躲在这里是否安全都是需要考虑的问题。时间关系,我们分头行动。”他的视线在我们身上稍作逡巡,又道:“这样吧,分为三个组,裘空、曲灵和左隐一组,你们面生,也比较机灵,老夫希望你们能下山打探消息,这个任务虽然危险重重,但却颇具价值,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当然,若你们不愿意,老夫也不会为难。”
“好耶好耶!下山玩,我愿意!我愿意!”曲灵闻言,立马就笑了起来,她围着左隐转了个圈,抱着左隐的胳膊来回摇晃,“怎么样?左隐哥哥,一起去吧一起去吧。”
左隐沉着脸,难得没有同曲灵附和在一起,他抽回手,一巴掌拍掉了曲灵幽幽伸出去的右手,他紧了紧挂在腰间的鞭子,随后又瞪了曲灵一眼,道:“你要再敢偷偷摸摸拿我鞭子我就在再也不理你了!”
曲灵理亏地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也不敢造次。
裘空痛苦地抱着脑袋喃喃自语:“怎么又是俺?俺还想回乡娶媳妇生一窝胖娃娃呢!”
易雄天果真不勉强,他道:“既然如此,你就先行回去吧。”
闻言,裘空立马站直身子,挺起胸膛,一副舍生取义之势,豪言道:“大丈夫志在四方,怎能流连于儿女私情?!天下需要俺,俺定当在所不惜不负众望!易掌门,这任务就交给我,我定能办得妥妥当当的!”
易雄天把目光投向曲灵和左隐,“你们有异议吗?”
左隐又瞥了一眼曲灵,后者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们没意见。”曲灵登时喜上眉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神采飞扬地看着左隐。左隐和曲灵保持了半步距离,他道:“你不准再偷我的鞭子,不然我就不和你好了。”
曲灵做发誓状,认认真真道:“我保证,再也不动左隐哥哥的鞭子了。”
☆、116搜索
我笑,真是两个孩子,对自己的物品保持绝对的占有权,就算是最好的伙伴,也舍不得对方夺走自己的心头爱。而这种保护喜爱之物的方式又是用了最直接的办法:你抢我东西我就不和你玩,绝交!可即便放下狠话,三天后又会闹作一团。我不禁有些羡慕他们的天真,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芥蒂,想要再消除,简直难如登天,这也是为何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说话会越发小心翼翼,可想要守护的东西,终究还是会从掌心滑走。
“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出发吧。”易雄天顿了顿,又道:“现在情况未定,你们不必走远,就去离此地最近的县城里探探情况便可,切记不可逞强,不可暴露行踪,两日后折返。”
裘空记下易雄天的吩咐,又向我交待了几句,就带着曲灵和左隐下了山。期间裘空两步一回头,很是不舍。在这群人里,就属裘空最念及感情,他本是一个外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可偏偏因为我们,他放弃了娶个漂亮媳妇回家的愿望,苦哈哈地陪我们兜兜转转趟浑水。至于曲灵和左隐,他两或许纯粹就是因为好玩吧,虽然他们确实也出了不少力,而我也感觉得到他两对我的真情。
他们三人走后,易雄天继续安排道:“惠生和遗风一组,你们相处时间长,彼此了解,惠生现在失明了,遗风你要多加照看。你们主要负责寻找教内是否藏有其他密室。而我则与萧雨辰一组,萧雨辰知道一部分密室的位置,老夫和他先对这部分密室进行排查。有问题吗?”
我心头一颤,什么?我竟要和易雄天一组?他对我曾经那些破事仍然耿耿于怀,现在居然要和他单独相处,想想我就觉得可怕。于是,我连忙道:“不可不可,易掌门我们平日交集甚少,又存有误会,彼此共事,会降了效率。不如让我和遗风一组吧,我们比较契合,办事儿也方便。”
易雄天脸色微沉,他道:“老夫做此决定也是迫不得已,如今我的武功废了大半,且身体也日渐衰弱,若与惠生一组,我根本无法保证惠生的安全。至于你,虽武功高强,但现在也是一身伤病,功力大打折扣,能自保就不错了,更别说还要带着一个人,所以你也不可能和惠生一组。我们二人均是苟延残喘安能自保,目前能保护惠生的只有遗风一人。”
易雄天话说到这份上了,我根本无从反驳,只能按着他的要求来。我们约定在酉时于此处汇合,于是便各自散去。
一路上,我走得提心吊胆,生怕一句话说错了,又会触了易雄天的麟,他日东山再起又追着我不放。好在最近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而易雄天似乎也不打算刁难于我,绕了几间密室,我们虽然没有有说有笑,但至少是相安无事。
我暗自舒了一口气,却听易雄天道:“萧雨辰,方才老夫所说之言确实是事实,你我均是半个废人,若真遇麻烦,不必互助,各安天命,见到机会就逃吧。”
我诧异地看向易雄天,我没想到他会和我说这番话。很显然,他划清了我们之间的界限,生死有命,我们不必对彼此负责,因为我们本属两个阵营,朋友有难尚且可以帮一帮,而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方才我还暗自揣摩,易雄天明知我现在行动不便,偏偏要我与他同组,莫非是想拉我垫背?若遇变故,我先抵挡一阵,他好趁机逃跑。现在想来,真是我多心了,易雄天不愧为君子,做不成朋友,他也不会因私利而起害人之心,大家平等,事态最终演变为何,全看各自造化。我不禁心下佩服,点点头道:“明白了。”自然,我也不会去救易雄天。
时至酉时,我和易雄天排查完了我所知的所有密室,然而一无所获,只能焉焉回到约定地点。柳惠生和柳遗风似乎早已等候多时,见我们过来,连忙迎上前,柳遗风眼里充满期待,他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我遗憾地摇摇头,“想必白幻寅早已料到我们会对罗刹教内的密室进行搜查,所以才不会藏身在里面。”顿了顿,我转而问道:“你们有何发现吗?”
柳遗风顿时泄了气,一脸失望地摇着脑袋,“除去你勾画出的密室位置,我们并未发现其他密室,依我看,冷宁教主应是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罗刹教的所有暗道。”
我不禁眉心一颤,心头滑过一丝苦涩的暖流,你对我竟会如此信任,这该让我何以为报?
易雄天象征性地拍了拍手掌,鼓励道:“别灰心,我们明天再仔细搜查一遍。”
当下也只能如此。我们几人均未提出建设性意见,只能闷头闷脑回到藏身之处,各怀心事地进了自己房间。
第二日,烈日当头,无情地炙烤着这片修罗之地。放眼望去,一缕缕青烟从死尸身上冒出,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阵轻微的“嘶嘶”声,经过几日暴晒,死尸的面部更加扭曲凹陷,形如惨遭虐待的地狱魔鬼。见此情景,我登时胃液翻腾,良久才忍住呕吐的欲望。我别过脑袋,惨兮兮道:“我觉得我早晚要被这些尸体恶心死。”
这一日,我们依旧一无所获。
如此情形一直持续到第三日,即易雄天与裘空几人约定的返回之日。
我们不约而同地对搜查密室放弃了希望,转而对裘空几人带回的信息翘首以盼。还未至酉时,我们就已坐在罗刹教门前,伸长了脖子观察蜿蜒山路。当几个人影进入视野之时,一股激动之情涌上心头,我几乎是不顾一切地重力拍打柳遗风的肩头,欢呼道:“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你看,他们回来了!”
柳遗风被打得直喊痛,他迅速移开身形,猛地瞪我一眼,“我看见了,你至于这么激动吗?!”话虽如此,柳遗风脸上还是难掩的兴奋。
一时间,这几天来死气沉沉的气氛瞬间活络了起来,我呼喊着向他们挥手,裘空见了,也是远远地就朝我们挥手。似是有了动力一般,他们的脚程加快不少,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已站在了我们眼前。
我给了裘空一个大大的拥抱,不待他喘口气,我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有消息吗?”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裘空脸上。裘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尴尬笑道:“没有特别有价值的消息。不过可以确定一点,俺们暂时是安全的。据俺打听,黄启卫并未出现在附近的村落和县城,更没有粘贴告示通缉俺们几个。依俺看,在结束了对罗刹教的讨伐后,他们就直接回去了,没有多做停留。”
易雄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良久,他问道:“可有冷宁教主的消息?”
“没有,俺打听过了,最近没人见过有陌生面孔出入,更别说是长相如此明显的一伙人。”
易雄天脸色露出些许失望,他顿了顿,才又问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裘空难为情地垂下脑袋,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下边村庄里的东西特别好吃!”曲灵突然蹦出一句话来,一边说着,还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串糖葫芦递到我面前,“臭人,你尝尝,这糖葫芦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糖葫芦!”
我:“……”
“不吃吗?真的特别好吃!对吧?左隐哥哥?”
左隐附和地也从怀里捞出一串糖葫芦,夸张地咬下一颗在嘴里咀嚼,陶醉不已,“真是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算了,你不吃我吃!”说罢曲灵模仿着左隐的模样,表情夸张,犹如吸食□□般醉生梦死地吃完了一串糖葫芦。
我无言地把目光转向裘空,试图再从他嘴里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然而他竟也痴痴地望着前方,嘴角扬起,脸上挂满如痴如醉的幸福笑容……我唤他几声,他都无动于衷,反倒是曲灵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道:“别问他了,他的魂早被村里的姑娘给勾走了!”
我蓦地愣住,惊愕地望着曲灵,“你什么意思?”
此时左隐也吃完了,他接话道:“裘大哥一下山就相中了村里的一名姑娘,成天围着那姑娘转,献尽殷勤,可算得到那姑娘的亲睐,答应他在一切结束之后嫁他为妻。那姑娘话一出,裘大哥就乐疯了,一天中得有六个时辰是在想姑娘的。还有,他方才所说的消息,并非他打探而来,是我
和曲灵妹妹辛苦获得,他早忙去追姑娘了,哪有闲心管这些事儿啊!”
我:“……”
易雄天:“……”
柳遗风:“……”
柳惠生:“……好一个风流大汉。”
我顿时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如此重要的任务,怎能委托这三个不靠谱之人?!现在白白浪费三
日,竟未获得任何突破口,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永远参不透这其中玄机啊!
易雄天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决策失误,他略有懊恼地扶住额头,低声叹了口气,“我们先进去,之后再做打算。”
曲灵和左隐二人这三日似乎过得极为舒坦,他们一边蹦蹦跳跳,一边东张西望有说有笑,兴奋得不得了。就连见了那些造型诡谲恐怖的尸首,也能调侃几句,我当真不得不佩服他两的忍耐力。突然,他们咦了一声,快步跑到我的身旁,问道:“臭人,你们清理了这些尸体?”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左隐道:“尸体少了。”
☆、117尸体
“什么?!”我猛然一怔,不可置信地来回看着左隐和曲灵,“你们确定?!”
易雄天闻言,也是惊讶地停下脚步,他转过头来,紧紧盯着左隐,似乎想从左隐的表情中判断出他是否说谎。不过易雄天始终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他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转而沉稳地问道:“你有什么依据?”
左隐指着不远处的一根树桩,道:“之前我和曲灵妹妹在外面玩耍时,曾经模仿过树桩上旁坐着的一个伤者的姿势,他当时的造型是这样的。”说罢,左隐比了一个动作,他双臂向后架起,双腿从膝关节处向外撇开,样子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为更生动形象,他还特意把眼珠子瞪得贼大,翻出眼白,“我们觉得这样子很有特点,就模仿了许久,我还和曲灵妹妹比试过谁模仿得更像。”
什么恶趣味?我暗道。
柳惠生挑了挑眉毛,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语,“伤者?不是死者?”
曲灵耸了耸肩道:“没死,只剩半口气了,救不活,顶多就能撑两三天。”
易雄天目光一凛,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他近乎笃定道:“你们方才所说少了的尸体也是只剩半口气的那些人吧。”
左隐点点头,“因为当时我们考虑过是否要救他们,所以对他们有一定的印象。”
柳遗风:“为什么当时你们没有告诉我们还有生还者?你们为何不对他们进行救助?”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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