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受闯江湖作者:樵音迷觞
第22节
抬爱你奶奶的!我白了他们一眼。
之后,我就如同老母鸡护小鸡一般,一直把白幻寅护在身边,不给黄启卫有任何机会接近他。黄启卫见我们衣衫褴褛,装备破旧,询问过我们是否需要更换行头,我俩同时一惊,忙打马虎眼,谎称我们习惯这样了,穿干净了浑身不舒服。幸亏黄启卫不是执着之人,见我们不愿,也没再多言,我们不禁捏了把冷汗,若洗干净脸,小命就该没了。
虽说黄启卫对白幻寅有意,可一路下来,他并未多看白幻寅一眼,仍同之前那般高傲冷漠地走在最前,仿佛白幻寅这人根本不存在。我不知他如此做法是避嫌亦或他根本没那心思,总而言之,黄启卫前后不一的言行让我心生怀疑。
白幻寅一直靠在我肩上,他小声道:“现在黄启卫的亲信全围着我们,看来,他已识破了我们的身份。让我们换身干净衣服,或许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猜想。”
我微微一怔,“不可能啊,我们哪里露出了马脚?”
白幻寅摇摇头,“小心为妙。”
行至歇脚之处,已是深夜,黑色幕布笼罩天空,繁星争先恐后绽放光彩,可即便用尽浑身解数,也不及一轮弯月的一寸光亮。夜,是宁静的,可人多了,再清冷的环境也会热闹起来。
五百多号人浩浩荡荡走进村里,数户人家亮起了灯火,有人颤颤巍巍地打开一条门缝,试图弄清发生何事。黄启卫站在街道中央,向百姓表明来意,又寻了一片空地,安营扎寨,并未有惊扰之意。百姓见状,将信将疑地阖上房门,息了烛火,一时嘈杂散去,回归平静。
或许是担心我和白幻寅会趁夜逃走,一向高傲的黄启卫竟挤进了亲信的大帐篷,要求我们与他们同住。本打算大家熟睡以后出去与曲灵他们汇合,看来,只能作罢。考虑到白幻寅现为女儿身,一帐篷内全是大老爷们儿,他住下,无论如何也是不妥的,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黄启卫命人装了帘子,为他隔出一个空间。但我必须候在帘子外面,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他们当真是把我们当成了犯人,早知如此,我也应该来个女装扮像。
一夜无话。
至第二日清晨,黄启卫果然派人去询问路线,问了几户人家,都清一色地指向了错误的方向。我和白幻寅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看来曲灵他们早已抵达此处,并收买了当地的百姓,串通好台词,就等黄启卫落网。
黄启卫也未多言,向村民告谢后便领着队伍朝村民所指之处行进。路遇一标示牌,黄启卫定定地看了许久,回头对一名亲信道:“这牌子似乎被人动过,你看,它下面的土壤有些松动。”
闻言,我和白幻寅忙凑上前去看,若黄启卫发现这块牌子所指之路是错误的,定会选择相反方向,到时不就功亏一篑了吗?然,当见到那块牌子上所写字样以及它安插的位置时,我们不禁同时松了口气。黄启卫已经走上了错误的路线,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会遇到标注正确的指路牌,这个指路牌应是曲灵他们为附和情景,临时做的,即无论该牌标注左或右,均是错误的方向,其区别只在于绕得更远或是直接绕回去了。
我不得不佩服这招用得实在高明,让黄启卫发现端倪,他必会产生疑虑,选择与之相反的路线行走。按照人的思维,自觉避开了一处陷阱,定会心生得意,并对所选之路深信不疑,如此走入万劫不复之境。不过此法又收获了另外一个效果是我没有料到的,因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一错到底,黄启卫特意停下脚步,寻求众人意见:该往左还是往右。就此,大家展开了一番争论,各自有理,僵持不下,时间就这样被浪费了。
我和白幻寅优哉游哉地听他们讨论,反正如何选,都是错的,你们因此浪费的时间越长,自然越好。
最后,黄启卫决定朝路牌所指的相反方向行进,我和白幻寅稍有失望,这条路不过是绕了远路,若不出意外,最终还是能抵达罗刹教。不过,相比之前,至少得耽误十日之久,这也足以让曲灵他们赶在前面通风报信,遣散教众了。
如我所料,黄启卫对自己的选择深信不疑,自我感觉很聪明地领着队伍越走越偏。我和白幻寅乐得安逸,成天跟随其后混吃混喝,心情犹如游山玩水般——舒服!
虽说之后路遇村庄黄启卫依然会命人询问方向,可村民谁知道你是绕了一大个圈在行进,他们自会指出道路,并热情嘱咐,可是,也没用,绕远了就是绕远了。
或许是过了预定时日仍未寻得罗刹教,黄启卫开始心浮气躁,他大声指责手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除了我和白幻寅,谁知道呢?承诺未能兑现,自然有人对黄启卫不满,人心将散,黄启卫顶住压力,再次鼓舞士气,可收效甚微,整支队伍怨声载道,更有甚者巴不得把黄启卫碎尸万段。我和白幻寅坐看好戏,真心希望这批将士能直接反了,把黄启卫杀了已解后顾之忧。然黄启卫用性命担保,定能在五日内寻得罗刹教,方才挽回一点信任。他带领众人继续赶路,压力巨大。我心想,反正五日内赶到罗刹教也早已是人去楼空,到时看你该如何交代。
可到了五日时限,我们站在罗刹教外侧的山头上,看到眼前的景象——教内炊烟袅袅,人声鼎沸,一片繁华之态。我彻底懵了,他们竟未撤离,为何会这样?!!
黄启卫喜上眉稍,难掩激动之色,他回身对大伙儿说道:“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我们就要让罗刹教血债血偿!”
“好!好!好!”众人登时士气大涨,一扫之前的慵懒,他们的眼中大放光彩,犹如饥饿的狼群寻得猎物般垂涎欲滴,巴不得立马冲下山头,杀个痛快!
“弟兄们,我们上!”黄启卫一声号令,几百号人争先冲了出去,他们嘶吼着、咆哮着,气势如鸿,浩浩荡荡涌入罗刹教。所有的郁闷与怨念在这一刻得到完全释放,强大的气场令人生畏。
我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空白,痴呆地望着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已经晚了十日怎会还有人在?曲灵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罗刹教的大门被强行破坏,教内的弟子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就已身首异处。我的眼中溅满血花,我疯了一般拔剑直刺黄启卫!然而,毫无章法的乱砍岂会是黄启卫亲信的对手,不出十招,我就被彻底制服了。至于白幻寅,他还没出手,就被人提前束缚了手脚,无法动弹。
黄启卫站在人墙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果不其然,你们二人也与他们三人是一伙的,看来我年纪虽老,这眼睛还管用!”
我蓦地一惊,什么?三人?
黄启卫招了招手,三名被五花大绑的人被带了过来。我勉强抬头看了一眼,三人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乱七八糟搅成一团,歪歪扭扭地迈着脚步。看到他们的身形,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两人矮小,一人魁梧,这正是曲灵左隐和易雄天啊!
☆、111逃生
白幻寅也是大吃一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黄启卫,声音有些嘶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黄启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毫无保留地炫耀道:“说到底,还是多亏了你的美貌。你们每天晚上守在我的帐篷外,也知我喜云雨之事,对于美色,自然会多留一个心眼。你生得出众,不免让我多看几眼,恰巧,你猜我发现了什么?与你们一同结伴的一人我竟认识,大名鼎鼎的易雄天易盟主啊!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识,何况只是做了简单的伪装。我正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把他除了,那两小孩竟帮了我一把,在队伍里我不方便直接下手,但如果离开队伍,谁知道我做了什么呢?他们离开后,我发现易雄天也跟着他们走了,真是天助我也。至于我为何要留下你们二人,是因为我不了解你们的实力,我不确定自己的手下是否能活捉你们,为万无一失,我把你们的人马分开,分散力量,也容易得手。不过,由于当时他们跑得太快,我的手下确实没有追上,他们真正落网是在那夜我们歇脚的村子里。之前我们问路,总有几人答案不一,也有人不晓路线,然这次竟出奇的一致,不免让我怀疑,我随便抓了一个村民,给了他几两银子,便说明了真相,原来是有人差他如此做,而这些人正住在村口南边的一个荒废小屋里。之后我派人将其一网打尽,考虑到他们这么做无非是想耽误我们的行程,或许队伍里还有他们的同伙。为放松你们的警惕,再抓出其余残党,我将计就计,命人在错误的岔路口上安了路标,再佯装自作聪明选错了路,想不到你们当真就信了,一路开开心心不再有所动作,真是给我省心啊。”
“黄启卫,你这卑鄙小人!”我挣扎着吼道。
“哈哈,你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与我何干?”
我死死地瞪着黄启卫,眼里全是他丑陋扭曲的笑容,如此恶人,为何连老天都帮他?!他真该遭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老夫……老夫与你无怨无仇,为何……为何要灭我门派?”易雄天微垂脑袋,气若游丝地小声问道。
黄启卫微微一愣,后坦然笑道:“你们都知道了?哎,看在你们快死的份上,我就实话说了吧,也让你们死个明白。没错,明耀派一事乃我暗中操作,至于为什么,易雄天,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我早你十载入江湖,一直兢兢业业钻研武学,不断积累名声,以成为武林盟主为毕生的目标,可是,在我即将登顶之时,竟被你截了道!你简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左右逢源,天赋异禀,别人十年的功力不及你三年修行。那年,我败于你手,与武林盟主之位失之交臂,你说,我能不恨你吗?这些年我吃的苦,你知道吗?!”
黄启卫转了一圈,绕到我跟前,蹲下身擦了擦我的脸,又扯下我的草帽,笑道:“若我没看错,你就是萧雨辰吧?”他捏着我的下颚,端详许久,“哈哈哈,果然是你!真是冤家路窄,我正找你,你们就统统送上了门。其实,胜败乃兵家常事,输给易雄天,我并不恼,我下定决心要在三年后雪耻,但我万万没想到,三年后,我竟连易雄天都没碰上,就输给了你这邪教之徒!你打我至重伤,险些丧命,自此再无法修炼高深武学,那一刻,我知道,我再不可能在擂台上打倒易雄天,取得盟主之位!我年势已高,又伤病缠身,为了夙愿,我唯有出此下策,是你们逼我的!”
黄启卫近乎疯魔地继续道:“可是,我该怎么做才能不露声色呢?我需要一个同伴,帮我打头阵以此掩人耳目。这个人我挑选了很久,最后决定要项麟,他乃星云派掌门,身份地位不低,人手足武功也不差,而他本人却不聪明,容易掌控,还有一点,星云派一直对罗刹教耿耿于怀,他们若对罗刹教不利,也是顺理成章。我命杨明接近你,把你作为见面礼送给项麟,并承诺他,若此事办成,我与他共领江湖,天下将有两个武林盟主,我们平起平坐,当然,我还会助他毁了罗刹教,让星云派成为天下第一邪教。他头脑简单,加之他与你有些私人恩怨,既可报仇,又可收获名利,何乐而不为呢?所以,他没多想,就答应了。我本想在他送你至明耀派那日置你于死地,可易雄天竟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没办法,我只能把事情闹大,让全国百姓知道你已坏至骨髓,没救了。于是我命项麟模仿当年你屠村的手法,四处做乱,散布谣言。可渐渐的,我发现如此做法实在是兴师动众,且若最后你狡辩成功,易雄天不制裁于你,我岂不是白忙一场?所以,为何我不直接顶替易雄天呢?”
黄启卫目光扫过我们五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微微抬起下颚,眯起双眼,似在享受此刻的胜利,“我命杨明伪装成冷宁教主与你相会,又提前设好埋伏,就算没弄死你,也能让你对冷宁恨之入骨。之后,我再用同样的方法耍了萧雨辰,可是,他竟然也逃跑了。我没时间对你们进行全城搜捕,干脆趁此机会直接把明耀派烧了,就算你们找回来,也再无落脚之处!至于我号召各派武林人士,打上祁连山,你们应该猜得到我为何如此做吧?”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干的!”我吼道:“黄启卫,你心胸狭窄,坏事做尽,根本不可能成大事!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我怎么觉得老天是见我辛苦多年始终不得偿所愿,所以前来帮我一把呢?”黄启卫扶袖转身,衣袍下摆随风扬起,他张开双臂,扬起脑袋,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架势,“这个武林本该是我的,我才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盟主!”
“咿啊——!!!去死吧!!!”我猛地运功,真气四散,震开周围几名亲信,我飞身仆向黄启卫,幻雨剑从腰间滑出,我握住剑柄,注入内力,猛然刺向黄启卫的喉咙!“当日你败在此招,今日我要再取你性命!”
剑身高速盘绕旋转,护在黄启卫身前的人墙纷纷倒地,血花四溅,幻雨剑剑身浸满鲜血,沿着密密麻麻的纹络流淌,剑身顶部的细钩挂了肉末,减了威力,我用力一甩,剑指黄启卫,“受死吧!”
咻,铛,铛铛铛——!!
几粒颗粒状石头飞速袭向剑身,两者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剑身被石粒震离轨道,扭曲如蛇,歪向黄启卫身侧。忽的,又一波石粒弹出,“哐,哐哐!”石粒被注入极强的内力,我双手紧握剑柄,用力抵挡,才勉强躲过,而幻雨剑也已失去了方才的速度。
黄启卫摩挲手里的石头,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就凭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伤我两次?你的剑法早被我破了!”说罢,他猛地弹飞手里的石粒,我忙挥剑抵挡,然,这次石头竟在与剑身接触时炸开了!这是炸药!!
“轰!”
我凭借本能迅速松开幻雨剑,身子后倾,快步向后退,一股热浪袭来,猛烈的冲击波直冲我的门面!一瞬间,我的眼前发黑,脑子空白,意识游离,直至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呛出喉咙,我才勉强有了知觉。我只感觉浑身抽搐,眼前一片朦胧,似染了一层红料,人像歪扭模糊,全然认不出是谁。我摇了摇脑袋,努力眨了眨眼,依旧无济于事。耳边嗡嗡嗡似是有人在说话,我竖起耳朵试图辨明方向,却只隐约听几个字,“辰儿。”“也有今天。”“死定了。”“萧雨辰。”无数的声音混杂入耳,令我心烦意乱脑袋疼。我微微喘息,声音小到连我自己都听不清,“给我……给我个……痛快吧……”
当时,除了浑身疼痛难耐外,我根本没有再多的感觉,我没有想到白幻寅,没有想到我们将生离死别,更没有意识到一丁点儿悲伤与不舍。我的大脑如同死亡了一般,无法反馈给我任何信息,或许有一点我是清楚的,那就是我将安静的死去。眼前慢慢失去光彩,回归黑暗,我想,我是死了。
所以,当我看见熟悉的人围在我面前,焦急万分地看着我时,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我还活着?”
登时,所有人眼中溢满光彩,曲灵和左隐想扑上来抱我,被白幻寅拦住了,他们大声吵嚷,不停蹦跳,欢快如小鸟,“臭人,臭人,臭人!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幸好你没死,幸好你醒过来了!我们提心吊胆好几天了!!”
裘空愣了愣,圆圆的小眼珠噙满泪水,堂堂一七尺糙汉竟放声大哭起来!他用衣袖不停擦着眼泪鼻涕,声音哽咽,十足一个娘儿们架势,“萧老弟,你,你可把俺急死了,这才不见几天,你差点就去找阎王老爷报道了!你还欠俺好几顿酒呢!呜呜呜,当初你就不该把俺留下来等项麒,他丫的走路太快,根本就不管俺们,害俺们走错几次路,不然早赶来救你了!你也……你也不至于弄到如此田地……呜呜呜,都怪俺无能,连自己弟弟都护不好。”
紫胭轻轻松了口气,她脸色憔悴,微微勾起个笑容,“雨辰,你醒了就好,好好休息。”
紫染大大地瞅了我一眼,抱起双臂,扬起脑袋,满脸不爽与傲慢,“这都不死?真是打不死的小强,是我就该把刀子捅深一些,保证救不活!还害我姐姐日日夜夜为你熬药,看她瘦了多少?你这种人,就该早点死了,省得烦人!”
“紫染,闭嘴。”紫胭回头瞪了她一眼。
不等紫染顶嘴,曲灵和左隐忽然跳了起来,一拳头毫不客气打在紫染的脸上。曲灵捏紧拳头,骂道:“鸡婆子,胆敢诅咒臭人,再吃我一拳!”
紫染微微一愣,急忙躲过第二拳,她揉了揉有些红肿的脸颊,不可置信地望了望曲灵和左隐,眼中渐渐升起怒意。她猛地一拍腿,拔出大砍刀,“他奶奶的,竟然敢打老娘!胆肥儿了啊,看老娘不把你们剁成肉酱喂猪!”说罢,她挥刀向曲灵和左隐砍去。曲灵和左隐同时一惊,推攘着左躲右闪。
紫胭见状,严肃道:“要打外面去打!”
左隐附和,“对啊对啊,万一你趁此机会砍了臭人,那我们不是亏了?或者……你就是如此打算的?啧啧啧,看不出来,您心机真重,就像个深宫怨妇。”
曲灵躲在左隐身后,探出脑袋朝紫染做了个鬼脸,“对对对,老怨妇。有种我们出去较量啊!这里地方那么小,我施展不开身手啊。”说罢,曲灵推着左隐就往外跑。
紫染一手叉腰,一手举着砍刀,直指左隐和曲灵的背影,怒道:“好!你们给老娘等着!看老娘不把你们碎尸万段!”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啐了一声“算你走运。”就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紫胭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真是没救了。”
☆、112团聚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眼前的一切令我有些不知所措,大家欢声笑语,打打闹闹,仿佛之前发生的种种,不过是场噩梦,梦醒了,各自继续生活,没有人会在意梦见了什么,因为它无法影响现实。我仍是有些恍惚,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扎满绷带,绷带上还浸出血迹,看来这并非是梦。我没有大难不死的欢愉,也没有与爱人朋友重逢的欣慰,昏迷前的场景始终历历在目——罗刹教弟子们的尸首横飞,教内墙壁溅满鲜血,树木弯折,刀痕无数,人们哭天抢地似要震慑天地,如此惨烈,如此丧心病狂。那是我曾经生活的地方,我眼睁睁望着它面目全非,那种阴霾,久久萦绕心头。或许我死了才好,至少不用如此煎熬……我抬头看向白幻寅,正好与他对视,他的眼圈发黑,眼眶红肿,我心头猛地一怔,还是活着好,我死了我媳妇该怎么办?守活寡多惨啊。
这时,两个人影忽然出现在门边,他们相互搀扶着走了进来。我愣了愣,不确定地喃喃道:“柳遗风……?柳惠生……?”
柳遗风微扬起下颚,勾出一抹笑,样子依旧潇洒帅气,“正是在下,这你都能认出来,不愧为我的真爱啊。”
我不可置信地来回看了看他们兄弟两,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柳遗风没了头发,现在就是个和尚头,而柳惠生……他双眼紧闭,右手持一竹制手杖,左手紧紧拉着柳遗风,小心地迈着脚步。
我指了指柳惠生,没有开口,用眼神询问柳遗风,“瞎了?”
柳遗风倒是坦然,毫不避讳道:“是啊,瞎了。”
闻言,我登时心惊肉跳,小心瞥了一眼柳惠生,这话怎能说?!这恐怕是柳惠生的一块心病啊!谁知柳惠生全无反应,反而淡然道:“是啊,瞎了。”
我左右看了看两人,心想,不但是瞎了,怕也是傻了。
柳遗风靠着柳惠生安逸地笑道:“反正事情都发生了,也无法改变,一直想着念着,这下辈子过得该多惨,还不如接受事实呢。我倒觉得瞎了好,瞎了我就是他的拐杖,一辈子都跑不了了。哈哈。”
柳惠生默默地挪开身体,嫌弃道:“神经。”
柳遗风:“你看,他还害羞了呢~”
我笑而不语,照着情形,想必柳遗风终是得偿所愿,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现在终于可以安心拥入怀中,这其中,大概也是经历太多苦难,得来不易。我稍作斟酌,还是问道:“你们怎会弄成这样?”
柳遗风很不正形地凑过脸来,笑道:“想知道吗?叫声哥哥我就说给你听。”
我扯了扯嘴角,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你让我喊我就喊,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没面子?不说拉倒,你们那点破事不知道也罢,省得老子费心。
见我不理他,柳遗风反倒自己贴过来了,神经兮兮地小声道:“我和你说啊,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堂堂柳大侠竟不慎落入贼人圈套,并遭人软禁虐待,最后变成了秃子,还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了,害他失明,这事要说出去,我名声何在?我还怎么混呢?!”
呵呵。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话也就只有他能说出口。不过我也没再深究,该表达的意思他已经表达清楚,为何会变成这样?无非是被项麒所害。从他俩被抓这几月以来,能留着命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只是……我看了一眼柳惠生,头发能再长,这眼睛不能复原啊。
柳遗风无意与我说明细节,我也没必要追问,我清楚,那应该是他最痛苦的一段回忆,或许他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之人饱受折磨却无能为力,或许他曾亲眼目睹柳惠生如何失去光明。我深知这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因为我曾经就经历过,望着白幻寅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或许以前我会以揭人伤疤为乐,但经历了这么多,我是再做不出这种事来。
我勉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祝你们白头偕老,白首不相离。”
柳惠生用拐杖在我们这边乱戳了一通,不满道:“萧雨辰,你怎么说话的?谁要和他白头偕老了?想跟我的漂亮姑娘排着队等我选呢,我吃多了才和这秃子在一起!”
柳遗风猛然转过身,伸手截住柳惠生的拐杖,目光犀利,意味深长道:“你说什么漂亮姑娘?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瘸子,看你怎么找!”
柳惠生:“哎哟,光头了不起了?把我打成瘸子?来啊!来啊!有本事来啊!”
柳遗风顿时一笑,一把把柳惠生抱进怀里,蹭了蹭他的脸,又亲了几口,声音甚是温柔,“没本事,舍不得啊~”
我:“……”
后来,我又与他们随便闲扯了几句,久违的轻松自在令我很是舒服,本想再多聊些,奈何白幻寅以病人需要安静休息这样的理由,把他们全打发走了。
人一走,方才还是热热闹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交织在耳际,我抬头看着白幻寅,他也看着我,良久,谁都没有出声。大难不死,与相爱之人两眼相对,真有恍如隔世的错觉。他的面庞依旧精致,刀削似的轮廓线条明朗,一张薄唇抿成一条线,看不出悲喜。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后脑勺,故作轻松道:“看来大家恢复得都不错,能跑能跳的。”
白幻寅微微勾了勾唇角,松了表情,眼神随意而又明亮,他走到我床边坐下,拉起我的左手握在手心里,语气里满是调侃之意,“萧爷,你当真是人缘极好,醒来这么久,都轮不到小的与您说句话,看来觊觎你的人果然颇多,我不得不防啊。”
我心头一喜,很是爷们儿气道:“恩,知道就好,所以以后不可有私心,好生在我身边伺候,为奴为俾为媳妇,我不会亏待你的。若有一朝你胆敢不从,可别怪我无情了。”
白幻寅的身板挺直,就算坐着,后背也是紧绷的,他浅浅笑道:“小的倒不担心萧爷会投入他人怀抱,反而担心照你这性子,早晚把命搭出去。”
我蓦地一愣,白幻寅的话顿时提点了我,我看向他,郑重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现在我们在哪里?是否安全?黄启卫人呢?”
白幻寅收起方才的调笑之态,神色略显严肃,“自你被炸药重击昏迷后,我们几人受到了严重刺激,拼命挣扎反抗,但是当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完全失去了反抗力,不过,也正是这一分钟救了我们的命。项麒和紫胭、紫染终于赶回罗刹教,趁黄启卫不注意,从他手中把我们救下,不过毕竟三人能力有限,并未给黄启卫造成伤害。被救后,我们藏匿于罗刹教不远处的山头,观察之后的形势。”白幻寅顿了顿,眼中显出深深的悲哀,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道:“黄启卫失去目标后,命人全力搜索,可祁连山如此之大,他自是找不到我们的。再者,他此番行为均是背地里进行,所以他无法光明正大请求那五百多名豪杰的援助,人力固然不够。约莫过了片刻,他放弃搜索,转而加入屠杀之列。可是……”白幻寅目光突然一沉,“当罗刹教弟子先后死于他们剑下时,他们竟把目标又转向了那五百豪杰,最后趁其不备,把他们都杀了……”
我眉心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故又问了一遍,“黄启卫杀了自己集结的起来的队伍??”
“没错,当时场面混乱,很多人还未明白发生何事,便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又紧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白幻寅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不知道。当时我们也很诧异,按理说,这支队伍拥护他,且讨伐罗刹教一事取得巨大成功,黄启卫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必然扶摇直上,往后他若想竞争武林盟主,这将是一股强有力的支持力量……”
我心下一沉,脑子里不断闪过一群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于非命的画面,他们的面孔或惊异,或扭曲,或愤怒,亦或在意识到自己被利用后满是懊恼与不甘,可是这些都定格在了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秒。刀光剑影,血染黄昏,他们再无可能去改写历史。我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惨剧,可单凭想象,就令我窒息,黄启卫究竟丧心病狂到了何种地步,居然敢逆天而行?!我不禁怒道:“变态!”
白幻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过人在做天在看,这些人莫不是一开始出了歹心,也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这也算是报应吧。”
我突然静默了下来,我清楚白幻寅的意思,黄启卫煽风点火,召集天下群雄讨伐罗刹教本就是一件诛心之事,一群人或因愤怒,亦或因某些关系自身的利益,不理疑点,不顾真相,盲目追随黄启卫,把数千性命视若蝼蚁,单从这点来看,他们就已罪不可恕。我并未因他们的死亡感到太多悲伤,真正令我浑身难受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黄启卫至今逍遥法外,甚至还在谋划更深的罪恶,而对此,我们却无能为力。
白幻寅似是感受到了我内心的变化,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换了一个相对较为轻松的话题,“现在我们在罗刹教的密室内,黄启卫的人马已经撤走,所以我们暂且安全,你不用考虑太多,先静心休息吧。”
☆、113失踪
我抬眼看了看白幻寅,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白幻寅始终是这样,遇上天大的事,他都能表现得云淡风轻,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慢条斯理地逃过劫难。我不懂他是如何练就如此心理素质,就算是易雄天这样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在面对自己帮派灭亡之时也是一度情绪失控,而此时,白幻寅好不容易重新组建起来的罗刹教再次毁于一旦,他竟还能泰然处之,我该说他寡情还是说他理智呢?不过……我望着眼前这人,也或许是因为我们的依赖与懦弱,让他不得不挑起大梁,独当一面。若无良将,再精锐的士兵也不过是盘散沙,而白幻寅就是我们的将军。或许他自己也在害怕,也在痛苦的边缘徘徊,只是大家都把他当做了支柱,他在无形中也把自己塑造成了神。我不禁鼻子一酸,拉一下白幻寅的手,勉强笑了一下,“来,抱一个。”
白幻寅微微错愕,脸上又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他道:“萧爷,大病初愈就等不及了?这可让白某如何是好?”
我脸上一热,知道这话有歧义,假愠道:“流氓!”说罢我撑起身,抱住白幻寅,轻轻抚着他的脊背,他的身形瘦削,抱在怀里如同搂着一根树干,没半点质感。很快,我收回了手,笑着看他,“伟大的将军,往后的光复之路还需您指明道路,我等定会尽心竭力保驾护航。所以若您不介意,不妨在我这躺一会儿,养足精神我们来日再战。”
白幻寅莞尔:“你把易盟主置于何处?”
“他没你厉害。”我一边说着,一边往里挤,为白幻寅留出一个空位。白幻寅也不多言,顺势躺了下来,他自然而然环住我的腰,便再没动作。
我本还有些紧张,见他果真只是睡觉,一丝失望滑过心头,不过马上就烟消云散了。我转了个身,问道:“对了,易雄天怎么样了?没大碍吧?”
“还好,只是他年势已高,不久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今身体方有恢复又落入黄启卫手中,再加舟车劳顿,身子难免有些虚弱,不过尚无大碍,好生调养便可。”
我点点头,“那其他人呢?”
白幻寅浅笑道:“方才你不是没看到,个个都活蹦乱跳,比你还精神。对了,昨天我还见到了项麟,他承认了自己与黄启卫的不法勾当,可他毕竟不够聪明,直至昨日,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被黄启卫利用了。虽说如此,项麒仍给了他惩罚,挑断了他的手脚筋,今后他再不可能习武,也算是给他的教训吧。”
我眉心颤了颤,项麟毕竟是项麒的亲弟弟,想不到他竟也下得了手,当年我比项麟至少坏十倍,没被他五马分尸简直得益于白幻寅的宠爱啊!我顺了顺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而问道:“现在项麟在哪里?”
白幻寅:“被项麒铐回来了,关在地牢里。”
我略微踌躇,还是忍不住问道:“项麒会不会也这样对我……?毕竟我也……”
白幻寅愣了愣,轻轻叹了口气,“都过去了,先睡吧。”
见白幻寅不愿在多说,我也自觉闭了嘴,缩了缩身子,钻进了白幻寅的怀里。这一觉我睡得还算安稳,虽然睡梦中有无数的妖魔鬼怪追赶在我身后,它们张开血盆大口,巴不得把我一口吞下,但适时天边射下一股强光,所有妖魔瞬间烟消云散,光芒中,隐约可见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他身着艳红长袍,如墨般的黑发垂于身后,其情景,像极了被光芒笼罩的神明。光芒渐散,他缓缓落于地面,我站在远处望着他,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不停,他张开怀抱,我想也不想就狂奔而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淡淡的清香瞬间在我的鼻翼间弥漫开来,一颗忐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我顺势仰起脑袋看着他,他的面容如此俊俏美丽,不似凡人。须臾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他与眼前这人有着同样的打扮和面孔,难怪仅是一面之缘,我就已对他心生好感。他说:“照顾好自己,若有缘,我们还会再见,若缘已尽,忘了我吧。”
我猛然一怔,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我紧紧抓住他的袖子,近乎逼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就像他的突然出现一般,他的周围散发出细小的光点,光点越聚越多,最后包裹住他的身躯,一股强光刺入我的眼中,我只感觉手里一空,什么都没有了。
“不——!”我大声呼唤,可任凭我喊破了喉咙,周围也只是一成不变的空旷,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置身其中,孤独与绝望迅速侵占我的每一寸神经。这时,天边又亮起一道白光,我精神一振,满是期待地望着那缕光芒,一个声音在光芒中响起,那声音低沉沙哑,他说:“萧雨辰,你坏事做尽,接受你自己酿下的苦果吧。”
“什么……?”我不明所以,还想问明白,然而那束光芒已经消失,我大声喊道:“喂!出来!你给我说明白了!躲躲藏藏算什么男人?!”四周一片安静,空有我一人如同疯子一般乱吼乱叫,良久,我叫累了,就地坐下休息,脑子开始思索方才发生的事情,渐渐的,一股不详的预感爬上我的心头,我一愣,大声叫道:“不——!”
我猛地睁开双眼,连忙坐起身,我下意实往身边看去。方才我做了个梦,梦的最后,我隐约感觉到白幻寅将永远地离开我,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怕梦境成真,所以我急切地想要确定白幻寅是否还在我身边。然而,当我的视线扫过床边时,我怔住了——床边空空如也,连个白幻寅的影子都没有……
登时,一股难言的恐惧在我的胸口蔓延,我顾不及身体的状况,起身跳下床,飞速冲出屋外,目光迅速向外扫了一圈,大声叫道:“白幻寅!白幻寅!你在哪里?!快出来!!”然而,我叫了许久,也无人应答。如白幻寅所言,我所处之地应是罗刹教密室,四周无阳光直射,墙壁上安置了火把,借以照明。幽幽火光在如此寂静之地显得十分阴森,我不禁心下一颤,随即又摇摇脑袋,抛去纷杂的思绪。
“白幻寅,别闹了!给我出来!”我心急如焚,当下情况危急,若他并非出自自己的意愿离开,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他出事了。正当我打算挨个房间寻找时,一间房门被粗暴地踢开了,裘空一边穿衣服,一边骂咧咧地走了出来,“萧雨辰!大半夜的你他妈不能安静一下吗?俺刚刚睡着,就被你给闹醒了!”
我眼前一亮,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裘空的衣袖,慌忙问道:“你见到白幻寅了吗?他不见了!”
裘空愣了愣,尚未回过神,但仅过了半秒,他回过味儿来了,一拍腿,嗓门比我还大:“你说什么?!!不见了??这不可能!”
裘空这一吼,任谁也不能再睡着,房门被陆陆续续打开,曲灵、左隐、柳遗风、柳惠生和易雄天依次走了出来,他们面带困意,曲灵和左隐更是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瞪瞪地望着我和裘空,不明所以:“臭人,怎么了?”
我望着眼前的情景,彻底愣住了,白幻寅、紫胭、紫染和项麒一行人并未出来!他们几人身手了得,稍有异常便能察觉,不可能我闹出了如此大动静还能无动于衷!我越想越不妙,迅速踢开了其余的房门。裘空跟在我身后,方看见屋内,就怪叫了起来:“妈哟!怎么人都没了?!”
“恩?”曲灵和左隐精神一振,好事者般尾随而来,伸着脑袋往屋内看。
“肯定出了意外!”我想都没想,咬牙切齿道:“我就说黄启卫怎会如此轻易放过我们,定是想趁我们毫无防备时把我们一举消灭!卑鄙小人,居然在晚上偷袭,还掳走了白幻寅!裘大哥,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我们快追,应该能追上!”
裘空呆了一下,“哦哦”两声,随即眼中闪出平时那般精明黝亮的亮光,他一拍我的肩膀,声音如宏,“放心吧!交给大哥,大哥定会把他们带回来!”
“啊!臭人,你的衣服上怎么全是血!”曲灵突然指着我,样子甚是惊讶。
我莫名,下意识低下头,看见白色里衣的下摆正慢慢溢出鲜血,一股疼痛随即从我腰腹间袭来,我腿上无力,蓦地蹲下身。腰间的疼痛渐强,我顺势捂住伤口,呲牙忍耐,额头有些发热,我摇了摇脑袋,试图用毅力抵抗,然而,最终我还是无力地蜷缩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哎哟!别愣着!快帮忙啊!”柳遗风最先回过神来,忙招呼大伙把我往屋里抬。
他们几人手忙脚乱地帮我止血,又是清洗了伤口,又是换了药草,又是重新裹了绷带,我才觉得疼痛渐缓,呼吸也逐渐顺畅了起来。方才我情绪激动,完全忽略了我本是从生死边缘走回来的人,身体尚未痊愈,经过一番折腾,伤口自然又裂开了。我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余光恰巧瞥见杵在一旁的裘空,我顿时一怔,怒道:“裘大哥,你怎么还在这呢?你不是去追黄启卫了吗?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他肯定早跑远了!”
裘空闻言,方才满是关切的眼神瞬间变得怒气冲冲,他道:“你刚才都那样了,俺怎么能丢下你不管?要你有个三长两短俺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白幻寅对俺来说哪有你重要?!你脑子是不是出毛病了?”
我被裘空唬得一愣,登时火气也上来了,我梗着脖子,大声说道:“若他出了意外,还不如让我死个痛快!”
“你……你……”裘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句完整的话,他指着我良久,最后负气地转过身,不再理我,一个劲儿地自言自语,“你就完全不把俺们当回事儿!满脑子都被白幻寅灌了猪肠子!”
“好了,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我正想反驳,易雄天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挡在我们中间,做出劝解的架势,“萧雨辰,你静下心来,听老夫说两句,裘掌门并非不愿意去追寻冷宁教主,只是你方才情况危急,他哪有心思关心别人?孰亲孰近你应该比老夫清楚。再者,依现在形势,就算追了,也于事无补。还有你放心,冷宁教主现在定是安然无恙,也无性命威胁。”
我微微眯起眼睛,逡巡易雄天良久,按理说他没理由会插足我与裘空的事情,虽然我们与他正处于合作状态,但他历来不待见我,我们在日常琐事上也少有瓜葛,第一,他信不过我;第二,他觉得我配不上与他平起平坐。
☆、114茫然
易雄天似乎看出了我的怀疑,他清咳一声,缓缓道:“说起来老夫还要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老夫或许仍被蒙在鼓里,也或许不明不白死在了荒郊野外。之前我们确有误会和过节,可如今我们目标一致,倒不如开诚布公,坦诚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