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空手上拿着一张纸,念了起来,“毒已解,但他身子虚弱,需要调理,这里有几味药,热水煎一个时辰,一日服用三次,半月后可完全康复。”
我探头看去,这应该是那位神医的医嘱,我仔细又看了一遍,发现最后还写有一句话,“若无他事,请各位即日便离开此处吧”。
“这大夫的脾气真怪。”裘空拎着纸的一角,甩了甩喃喃道。
我不知那位神医的具体位置在何处,只能选了洞穴深处的方向,深深磕了一个响头,大声道:“多谢大夫救命之恩!今后若有用得上雨辰的地方,我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我戳了戳裘空,示意他快些背上白幻寅离开。
出了茅草屋,我见易雄天好端端地坐在树下,忽然猛地一愣,登时无比懊恼。虽说我们把易雄天作为人质,可是在这关键时刻,我和裘空居然同时把他忘了,幸好他没有欺骗我们,如若我们方才下去时看见的是一具尸体,而易雄天又借机逃走,到时真是找谁哭去都不知道。
易雄天看见我们过来,抬了抬眼皮,“救活了?”
我点点头,“多谢易掌门,方才我们还不信你,现在看来,是我们错了。”
易雄天站起身,理了理衣襟,沉声道:“老夫已表达了合作的诚意,你们呢?”他斜眼看了看裘空和我,又道:“别让老夫失望,我们走吧。”
易雄天的气场太强,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容易想出话语来答他,他却已经走远。无奈我和裘空只能如跟班一样追在他身后,还要时刻照看他的身体,他现在可金贵了,人本高傲,现在又有了傲气的资本,更是不可一世。
易雄天对这座树林很是熟悉,不出两个时辰,我们便回到了大街上。易雄天虽然已经康复,但毕竟身体虚弱,经过这一番折腾,早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硬撑着说无事,可我和裘空明白,若再如此走下去,他早晚得虚脱。况且白幻寅一直昏迷不醒,需要休息,在裘空背上颠簸毕竟不是回事儿。这样合计下来,我们决定先去找个落脚之处,让易雄天和白幻寅先行休息,我和裘空出去抓药顺便打探消息。
思及开封城内十有八九在全城搜索我们,我们不敢贸然行事,便往城郊方向走,所幸开封处于政治经济交流的中枢地带,即便是城郊,也受到带动,经济繁荣,行业密集。
我们一行人稍微做了些伪装,便进了城。我一直压低帽沿,快步行进,不敢太招人注目,期间我特意看了眼此处的告示牌,没有我们的通缉令,而城里的官兵也未有聚集现象,只依照日常巡逻街井,至于配剑的武林中人,也是谈笑风生,神态随意,没有警惕之势。我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小声对裘空说:“运气真好,不用再走远了,我们就在此处找间客栈吧。”
虽说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但也不敢放下警戒明目张胆,我和裘空选了一处偏僻的客栈,安置好易雄天和白幻寅后,便匆匆走了,为保安全,我们必须在天黑前回来。
这座小镇已发展成熟,要找家医馆抓几味药并不是难事,我和裘空选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药铺,按照那位神医的药方抓了三副药,考虑到易雄天的身子也需调理,我们询问了大夫的意见,也为他带了两副药。回到客栈,我们嘱咐小二煎好药后给易雄天和白幻寅送去,看他不情不愿,我会意,塞了一两银子在他手中,他方满心欢喜地领了命,说一定办到。我无奈地摇摇头,这经济一旦发展,果然人都会变得势力起来,虽是一个小镇,可哪有什么民风淳朴?果然只有像裘空那旮旯里的人比较憨厚老实。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和裘空商量着是否要潜回开封探听虚实,裘空的意思是开封现在定是全城戒备,去了也是找死,不如等风声过了,我的伤势有所好转,再从长计议。可我觉得,杨明冒充易雄天之名四处为非作歹,再等几日,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子,况且我们躲在此处,消息不灵,待着也没安全感,柳惠生和柳遗风又生死未卜,时间拖得越长,他们就有危险,最后,曲灵和左隐是否汇合,又是否安全逃脱仍是一个迷,心中始终挂念,反倒耽误了办其他事。所以我们有必要尽快赶往开封,尽最大的努力搜集情报,找回曲灵和左隐。
裘空本想劝我,但见我去意已决,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嘴里悠悠然道:“俺真是舍命陪君子啊!往后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出城之时,路过一驿站,我忽的灵机一动,既然杨明与项麟有联系,而项麟又是项麒的弟弟,倘若我找项麒告项麟一状,那他岂不是要遭殃了?之后再借项麒之手,说不定还能救出柳家兄弟。思及此处,我忙快步走进驿站,借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纸,把项麟各种不为人知的丑行全都列了出来,最后又写了一句教主的安危全掌握在你手上了,方才满意地封上信封,交给了邮差。
☆、101灭亡
裘空一直凑着脑袋在我旁边看,我每写一句话,他都要咂咂嘴,喃喃道:“你这人真是坏到骨子里了,太他妈黑了!”话是这么说,可裘空见我如此做似乎觉得还不够,他专门又要了一只信鸽,在纸上写下“麟无良,协杨明,绑柳氏,害教主,速救人。古人云,朋友有难,不帮者,乃阉人也”几字,绑在了信鸽腿上,末了,他还朝我暧昧一笑,“这速度快,保证气得项麒吐血,哈哈。”
我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若有一天项麒追问这字条出自何人之手,我定会坦诚相告。”
“别!”裘空猛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嘴唇抽搐,“哥平时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坑俺!俺还没成亲呢,女人都没摸过几次!”
我很是傲气地没有理裘空,当初你和白幻寅如何使唤我的情景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如今没人给你撑腰,你还不赶快跪下来叫我爷爷!
裘空一路哀号,我一路暗爽,登时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不过,这也只是调剂乏味旅途的一段插曲,我和裘空都明白,之后我们将面对的,或许会令我们永远笑不出声。
进入开封城内,我和裘空极小心地把自己包了个严实,只露出双眼,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一不留神就着了道儿。但出乎我们意料的,城内并未加强戒备,反而连守城的两个侍卫都换成了年过半百的百姓,他们眼中满是悲哀,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丝毫不在意进出城门之人是谁。
裘空东瞧瞧西望望,走上前两步,挨着我的耳朵小声道:“这会不会是个圈套?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
我抬眼看了看前方,一片萧条之态。往日走进开封,便能见车水马龙,喊打叫卖声不绝于耳,就连树上的鸟儿也不甘寂寞,硬是扯着小嗓门叫唤几声。可短短两日,街上的小贩全收了摊子,地面上乱七八糟的全是货品,有些被踩得稀烂,有些则被扯得残败不堪。杆上的锦旗也染了污渍,走近看去,似是血迹,还有一些烧焦的痕迹。碰巧看到有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孩站在街边哭泣,他的哭声震天,悲怆难耐,却无人理会。
我和裘空对视一眼,犹豫片刻,转过身,换了个方向走了。整条街透出浓浓的诡谲之感,甚至连这名哭泣的小孩都不在常理之内,他的父母去了哪里?他们怎会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整条街上除了这名孩子再无他人,如此做,难道不是想引起人的注意?
我和裘空往明耀派的方向走去,路遇一岔口,恰闻嘈杂之声,仔细听了片刻,前方似乎聚集了很
多人,不但说话声大,且脚步声也是杂乱无章。裘空侧耳听了良久道:“我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弄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置可否,虽然人群越多,越容易暴露身份,可这确实是达到目的的一条捷径。
我们故作镇定地挤进人群,可为确保之后若遇突发状况能顺利逃脱,我们并没有走太近。这里搭了一个台子,上面站了一人大声吼着,下面的百姓被他的情绪感染,个个情绪激动,更有甚者手里拿了一个锄头,并把锄头举向天空,大声号召,“铲除罗刹教!手刃魔教教主!”
我猛地一怔,罗刹教做了什么吗?
站在台子中央,身着红色坎肩的一名壮汉应声道:“对!绝不能让罗刹教那群狗贼为所欲为!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为盟主报仇雪恨!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杀魔头!还公道!杀魔头!灭罗刹!!”
“盟主在世时,予我们恩德,我们铭记在心。今日他不幸遇难,家败亡,作为开封的子民,作为盟主的挚友,我深感悲痛。对此,我无法坐视不管,若你们与我有同样的心情,我恳请广大同胞能助我一臂之力,让我除了这天下最该死的魔教!”
“为盟主报仇!义不容辞!!”
他们的声音震天,气势如鸿,我不禁微微颤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拉着裘空的小声道:“这次背黑锅可真是背大了。”
裘空没理我,反而摸到了一名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妇人身边,我一惊,忙跟了过去,如此暴露自己,不是等同找死么?!
谁知裘空根本没这觉悟,反而和那名妇人攀谈了起来。他一副好事者的模样伸长了脑袋向前张望,然后假装“无意”地碰到那名妇人,他猛然一惊,连忙道歉,嘴里还不停询问是否撞伤了你,那名妇人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这边,只随意敷衍了几句。裘空抓住这机会,接了话茬,“妹子,这是发生了何事?竟会有如此多人聚集此处。”
那名妇人抬起婆娑的泪眼,终于把目光留在了裘空身上,她看了看裘空,出人意料地扑进裘空怀里,使劲抓着裘空的衣领蹭,裘空登时懵了,他的双臂抬在空中,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我斜瞅了裘空一眼,“艳福不浅啊大哥。”
裘空半晌没憋出一句话来,反倒把老脸给憋红了。那名妇人似是找到了安全感或是安慰,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她抽泣几声,带着哭腔道:“我家境贫困,丈夫被召服役,至今杳无音讯,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十岁小儿,靠我一人给人打杂洗碗,根本喂不饱一家人。易盟主见我可怜,便差我去明耀派当侍者,不但给我饭吃,还赏我钱财,送我孩儿入学堂,他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啊!可是……可是如此宅心仁厚之人怎会遭此不幸呢?!”
裘空晃了晃神,忽然双臂抱住这名妇人,一双手轻轻拍打着妇人的脊背,他的眼神温柔似水,语气也是和蔼可亲,他道:“别难过,告诉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我能帮你。”
我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裘空肉麻起来,真是可以把死人吓活。
妇人又呜咽了几声,方才缓缓道来,“昨日罗刹教夜潜明耀派,他们事先在井水里下了药,致使明耀派大部分弟子昏迷不醒,趁此机会又偷袭易盟主的寝室,他们人多势众,个个武功高强,然后……然后……呜呜呜,他们就把易盟主给杀了!我亲眼见到这一幕,我本想去救盟主,可是……可是……呜呜呜……我……我想到我一家老小,不敢……不敢去!都怪我,都怪我啊,若不是我胆小怕事……说不定……说不定易盟主就不会死……”
我和裘空蓦地一愣,易雄天和白幻寅昨日与我们在一起,开封怎可能会上演这一幕?
裘空继续使用柔情战术,循循善诱,“别太自责,若你去了,也只是多了条人命,相信盟主不会期待这样的结果。然后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我当时根本手足无措,可想到我的家人,我就铁了心打算逃,正好我长年待在明耀派,熟知暗道小路,所以没费力就跑了出来。后来我心里始终不安,便叫了人回去明耀派,即便盟主死了,可还有很多弟子在水深火热之中,不能让那些杀人魔为所欲为。但是,当回到明耀派时,我完全傻了,他们竟放了一把火,把明耀派给烧了!我看着熊熊大火和提水来回奔跑救火的人,心里好难受……若不是我耽误,结果也不会这样了……”
我和裘空惊,“明耀派全被烧毁了?!”
那名妇人悲伤地点点头,“罗刹教用得手段极其残忍,他们见人就杀,甚至分尸,就连……就连盟主的女儿绒雪都……都不幸被残杀了。至于那些昏迷不醒的弟子,估计早已葬身于火海之中。”
“怎么会……”我震惊地几乎说不出话来,才短短一日,明耀派竟已名存实亡,他们到底是有何通天之术,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有幸存者吗?易掌门的尸体找到了吗?”我打断裘空,焦急地询问那名妇人。
妇人看着我,愣了愣,满脸警惕,裘空忙打马虎眼道:“这是俺兄弟,俺兄弟。”那名妇人顿了顿,方缓缓放缓神色,她道:“尸体都烧焦了,上哪儿去找?我不知道是否有幸存者,我今早城里逛了几圈,也没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大概,大概就只有我逃了出来……呜呜呜。”
“你可知罗刹教之后又去了何处?”
妇人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努力避免想起那不堪的过去,良久,她才道:“他们出了明耀派,顺着流门街烧杀抢掠了一路,因明耀派这一支柱倒了,百姓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任由其宰割,毫无还手之力,最后,他们沿着流门街出了城,我们都是些小百姓,根本不敢追……”
裘空还想与那名妇人攀谈,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他马上会意,三两句和妇人草草结束了谈话。妇人对他似乎甚有好感,靠在裘空的胸口,迟迟不肯放手,裘空登时如沐春风,半推半就,我直接拎着裘空的后领把他往人群外拉,再放任下去,指不定他们要缠绵到何时。
“萧老弟,你就这样对你哥?!”裘空眼巴巴望着人群里的妇人,不满地抱怨道。
我把裘空拉到近前,小声对裘空说:“我怀疑那名妇人有问题,她说的话满是漏洞,你没发现?”
裘空惊讶地看着我,摇摇头。
“据我所知,易雄天虽乐善好施宅心仁厚,但他绝不会让身份不明不白的人进明耀派,他的疑心很重,江湖中仇敌又多,若因这妇人身世可怜他就打破自己的原则岂不很好笑?再次,这妇人打扮简陋,衣服破烂,就算易雄天真的脑子被驴踢了,收留了她,以她在明耀派的待遇,怎会穿成这样?即便她方经历劫难,衣服被毁也情有可原,但她衣服的材质本来就是粗布,这是明耀派侍者的水平?接着,她的着装如乡野农民,但说话却带有几分文人气息,可见她并非是真的农民,她应该是乔装的。最后,整个明耀派都被毁,怎可能就她侥幸逃脱?知道暗道的人应不止她一人才对,除非对方故意不杀她,或者……她根本就没经历那场灾难!”
裘空愣了愣,低下头,似是在思考,良久,他才不解地问,“她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102探查
我指了指人群,那名妇人又钻入一名男子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口中念念有词,不用听我也能猜到,她定是把方才与我们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裘空看得直眨巴眼睛,他不信邪,似是觉得这么温软可怜的妇人怎会是骗子呢?我们盯着她看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她穿梭于人群中,扑完这人又去扑那人,仿佛自身遭遇了很大的灾难,苦水根本倒不完一般。
“看吧,我没有猜错。”
“怎么会这样……”裘空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说话软绵绵的。
“若我没猜错,她这么做的目的定是为了传递信息。即告知天下,易雄天死了,她亲眼所见千真万确,还有,杀死易雄天的人乃罗刹教,以聚集百姓仇恨。如此看来,说不定她和烧毁明耀派的那群人就是一伙的……对了,我们方进城时见到的那名小孩,估计也是这批人布下的另一枚棋子,毕竟传递消息,只有一人怎会够?”
裘空不解,“可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我摇摇头,“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你看,她扑的对象普遍是外地打扮的好事者。”
“不如我们回去看看那小男孩儿?”裘空忽然提议道。
“你不信我?”
“以防万一嘛。”
我想了想,单凭我一人猜测,确实无法让人信服,反正进城的路离这不远,不妨就去看一看。
我和裘空悄悄摸到一墙背后,探头正好能看清那名男孩。但此处人烟稀少,大多数人都聚到了城内,就算偶有几名游者途径此地,也鲜少有人理会男孩。我们一直等了快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一名武夫来询问男孩何故哭泣。不出我所料,男孩所说之辞完全与那妇人如出一辙,听者甚是震惊,安慰一会儿男孩便迅速往集会地赶去,不难想象,蛊惑性的言语还有愤怒的百姓,定会感染他的情绪,让他把所有的仇恨聚集到罗刹教,并加入为易雄天报仇的行列之中。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油然升起一股恐惧,我并没有为自己猜中答案而感到丝毫喜悦。因为,
这意味着白幻寅和罗刹教又将面临一场灾难,而且我们还不知对手是谁,他始终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头破血流。
罗刹教坏事做尽,招人怨恨,有人想陷害于它并借此将之铲除我不难理解,可是为何会牵扯到明耀派却让我始终没有头绪,难道杨明和易雄天有私仇?我摇摇头,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想,谁复仇会弄得如此兴师动众?除非嫌自己命太长,想早死早投胎。
“俺们现在该怎么办?”裘空抓抓后脑勺,一副憨厚模样。“要回客栈向易掌门说明情况吗?告诉他他已经死了。”
“不,我们,我们去明耀派看看,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裘空一惊,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满脸不可置信,“你疯了吗?!刚发生此事,明耀派定是聚集了众多豪杰,无论是哀悼还是救援,规模一定甚大,你一露面,若被人发现,那必死无疑啊!不行,要去你去,俺不能去,俺绝对不能去!”
我料到裘空会退缩,反正他的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没多做劝说诱导,只道:“那你在这等我,若我一个时辰没有回来,你就先回去,若我一日没有回去,就当我从未出现在你生命中吧。”
裘空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异常用力地拽着我,脸上挂满不悦,他恼怒道:“你说得什么话?!俺们是结拜过的兄弟,怎是说没就没的?!雨辰你别把一切都想得理所当然,俺还没同意,你就不能这样说!就算你死了,俺也会记你一辈子的!”
我傻傻地笑了笑,在这生死关头,裘空的这番话确实暖到我心窝里去了。我没说话,只笑眯眯地看着他,突然觉得,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爱人美如天仙,兄弟情深意重,没有父母又怎样?我照样活得多姿多彩。
裘空大大叹了口气,“作为哥哥的,怎能把自己兄弟留在战场,独自跑路呢?哎,算了,俺陪你去,若出了意外,还能有个照应。”
我暖心一笑,“裘大哥,你是好人,雨辰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
裘空一愣,竟老脸一红,别过脑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俺是看你有伤在身,若与人交手,必败无疑,倘若你全身健全,俺才没空理你!”
我笑而不语,裘空脑子里的想法,我还是略之一二的。
半个时辰后,我们摸到了明耀派门口,此时天空一片灰蒙蒙,天气开始转冷,一阵寒风吹过,冷得我牙关直打架。方才还是天朗气清,怎会突然变天?我仰头看了看明耀派上空,全是黑的,几乎看不见光。
裘空咂咂嘴,“这火势真大,把天都熏黑了。”
“……”
我放眼望去,果然如那妇女所言,明耀派已被彻底烧毁。红木大门上满是斑驳的烧焦痕迹,大门摇摇欲坠,随意敞开着。里面一片废墟,楼宇漆黑,破破烂烂,被烧得只剩下了骨架,早已没了之前的冠冕堂皇。道上的树木茎干萎缩,“咔擦”一声,近前的一棵小树就断了枝干,烧焦的枝头轻飘飘落在地上。至于其他东西,都成了灰黑色粉末,风一吹,便扬起一片尘沙,迷人双眼。眼前一片破败不堪,根本无从辨别方向,里面确实有人在进行救援,但并比多,三三两两的在废墟中寻找,有些或是明耀派弟子的亲人,满脸泪水目光呆滞地刨着灰土,他们似乎已经绝望,仅机械地麻木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就连挖到一具尸体,也无动于衷,继续周而复始地挖。
裘空心疼地望着他们,“看他们这凹陷的眼窝,至少得挖了一宿,真太惨了,手都挖出血来,还
没找到要找的人。”
我向来性情冷淡,对于旁人的酸甜苦辣都是漠不关心,毕竟干我屁事?我无言地扯了扯嘴角,
“要同情他们,你也去帮他们挖?”
裘空叹了口气,“这根本没希望的事情,俺不会做。”
我和裘空踩着碎屑,悄悄摸摸往明耀派里面走,虽我们尽力放轻步伐,可还是踩出“咯叽咯叽”的声音,所幸周围的人注意力并非在此处,我们的威胁也就减少了一半。
裘空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拉拉我,满脸困惑,“雨辰老弟,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加派人手去找易雄天的尸体?这没凭没据的谁能信啊?”
我忍不住白了裘空一眼,“易雄天没死,上哪儿去找尸体?我猜啊,他们举行聚会,引起民愤,让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给易雄天报仇上,也就忽略了尸体下落的这个问题。他们不会真的派人去找,因为根本就没有易雄天的尸体,他们最多会找一具焦尸来冒充易雄天,然后再告诉大家,尸体是我们找到的,从而赢得百姓的信任。”
裘空一拍脑门,“俺真是给忘了!易掌门还和教主躺着玩儿呢!”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裘空,“你说话声音能不能小点!”
裘空瞬间如受惊的小绵阳,厚实的双手捂着嘴巴,东看看西看看,眼神无辜,确定我们周围无人后,方长长舒了口气,“吓死俺了。”
我和裘空绕了半圈,无半点生机,尸横遍野,死相扭曲,偶有哭泣的声音,也是阴森森的。我不禁微微一颤,若晚上来到此处,真要被吓掉魂魄,太恐怖了。
裘空伸长脑袋往远处看,看了一会儿,又开始打退堂鼓,“雨辰老弟,不如俺们走吧,这全都是黑漆漆一片,该有的都被烧了,还能找啥线索?”
“不,我们至少确定明耀派确实毁了。”
“确定完了就走吧。”
我想了想,“你觉得可能有生还者吗?”
裘空冷冷呵了一声,“要有生还者,那些人至于挖到神志不清吗?”
“我在想,明耀派人那么多,对方就算进行全面烧杀,也定会有漏网之鱼。有没有一个地方鲜有人知,又不会被烧到……”
裘空拍拍我,“醒醒吧,别痴人说梦了。”
确实应该有这样一个地方啊……此时我感觉脑袋一片混乱,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似乎隐隐中存在着某个关键,只是我抓不住!我闭起眼睛,集中所有注意在记忆中飞快搜寻,只差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对了!我猛然抬头,失声叫道:“石棺!”
裘空一头雾水,“什么石棺?”
”快走!“我拉着裘空,大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兴奋道:“是明耀派的一处机关!石棺下连接着地下通道,若有人躲在里面,定能幸免遇难!”
裘空不解,“你怎么知道的?听人说的?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绝对真的!我之前走过!”
我记不清地道的出口在何处,毕竟当时我遭受的打击甚大,整个人浑浑噩噩。我凭借模糊的印象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出口,无法,我只能拉着裘空往正门走。经过一场大火,我不确定明耀派的机关是否还有效,我贴伏在墙壁上,等了良久也未见效果,若不出现石头阵,我们该如何进入桃花林?见裘空在一旁呆愣着,我斥道:“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来帮忙!”裘空模仿我的模样,整个身子贴在墙上,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面,似乎在期待什么。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为什么会这样?!”我懊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按理说这机关是埋在墙体中,就算火势再猛,只要墙面没有被破坏,机关也不会受到损伤啊。等等……我记得这个机关是根据温度的变化来诱发,火灾之时温度应该很高,莫非因为长时间高温而导致它失灵了?亦或长时间处于机关启动状态,它所释放的迷幻气体已经没有了?若这样,我们该如何是好………
“算了,俺们也别挣扎了,走回去吧,太阳快落山。”裘空随我坐下,继续诱惑我回去。
我想了想,若是失灵了,我们应该还有办法……对了!“裘大哥,你去点根火把来。”我忙招呼裘空道。
☆、103重聚
裘空不明所以,我一个劲地催促他,也懒得解释,他不情不愿地起身去找火,过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他举着两根火把回来了。我拿过火把,对着墙面烧,若因长时间高温而导致机关迟钝,那普通温度必然无法引发机关,它需要更高的温度来诱导。考虑到迷幻气体或许已经散尽,也或许还残存些许,方开始烧墙,我便指挥裘空用力吸气,争取尽可能多一点地吸入气体。
半柱香后,我隐约感觉周围景物有了变化,我忙拉上裘空沿路走,不出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石头阵。虽说此地较为隐蔽,可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了大火,林立的巨石被烧得黑乎乎的,辨不出形态,我试探性地在巨石前引了引,没反应,看来石头阵的机关也失灵了,我心狂喜:真是天助我也!忙快步往前走,这样直直的一条道,若不躲闪,走起来很快。
“嗖!”
“小心!!”
我愣住,摸不清情况,忽然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扑飞出去,一个尖锐的东西擦着我的耳边极速飞过,我在地上滚了两圈,天昏地暗,胃液翻腾,过了良久,方回过神,裘空整个人趴在地上,他抬头看我,“吓死俺了,你差点没命了!”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处机关没有损毁,并被意外启动,若不是裘空机灵,我真要命丧黄泉了。“谢了。”我擦了一把冷汗,缓了缓剧烈跳动的心脏。
“咚!咔擦,咔擦!”
我和裘空猛然一惊,难道还有别处机关被启动了?!就在我趴着的正前方,一座石像的大拇指处打开了一个口,箭矢的箭头隐约可见!我心下一凉,死定了,距离太短,根本躲不开。
“啾!”
“快跑啊!!”裘空大叫。
跑个屁,老子又不是飞毛腿。我认命地闭上眼,栽在这地方真是太丢脸了。
“兹,兹兹。”
良久,预感的疼痛并未来临,我睁开一直眼,偷偷看了看,只见箭矢断了一半,躺在地上,石像的大拇指处冒出一缕黑烟。“咚咚,咔擦!”又是一阵巨响,我下意识要抱头,可不及我低头,一根箭飞了出来!然而,它歪歪斜斜飞了不到半步,便掉落在地,大拇指的洞口处又冒出了一缕黑烟。
“咚!咔擦,咔擦!”
“啾~”
……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洞口,“虚惊一场,快走吧。”
之后我们不敢再过草率,此处的机关虽有损毁,但仍存有小部分完好的机关。我们竖起双耳,眼观八方,走一步顿一步,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桃花林的入口,可这次却什么也没发生,这老天他妈的在耍我吗?
桃花林里的桃树几乎都被烧毁了,放眼望去,整片树林光秃秃的,在一片烧焦的树干之中,立有数座石棺,棺壁被烧得蒙上了一层黑,我心里高兴:烧得好!这次不用担心会迷路了。
如此看去,桃花林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漫无边际,就目之所及,便能看到六座石棺,当初我们可是走很久才能见到一座石棺啊。根据上次的分析,我们要找的石棺应是处于桃花林中间,我腿上用力一蹬,凌空飞起,可因受伤,高度很低,但也勉强看了个大概。我直接忽视前面几座石棺,和裘空直接走到约莫中心的位置,挨个把附近的石棺看了个遍,很快,我们就发现了当时摆放白幻寅肉体并藏有暗道的那座石棺。
天色开始变暗,所幸之前带来的火把还未熄灭,我们举着火把,小心地往下走。故地重游,我心中莫名多了几分感慨,真是岁月如梭,物是人非。
暗道狭小幽长,我和裘空每走一步都很仔细,观察着是否有人在此避难。大约走了片刻不到,我蓦然看到火光扫过的地方似乎躺了个人!
我和裘空对视一眼,不假思索地快步跑去。那人身着明耀派弟子的衣服,面朝地面躺着,我用脚尖踢了踢那人的身体,没反应,又踢了踢,还是没反应。裘空深吸一口气,凑上前,双手用力,把那人翻了个身,脸朝上,他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昏暗的火光下,我看见了裘空脸上洋溢的惊喜,“还有气!还有气!!他还活着!!!”
我没裘空那么高兴,我又不认识这人,自然不会有太多情绪,我只微微笑了笑,“很好,把他背上,往后要是醒了,还可从他嘴里问出点线索来。”
裘空“恩”了一声,便欢天喜地把人背上了肩,“这样我们便可回去了。”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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