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惧怕那些所谓义正言辞的人跳出来反对她,她知道这世上不可能会有人得到所有人的拥戴,有人喜欢她就会有人厌恶她,仅此而已。但她厌烦他们总是从男女之间的事情上着手来对她品头论足,仿佛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评判的标准就全部变成了她如何对待男人,而她的文治武功就全部被忽视掉看不见了。
若他们知道当初她与顾兰之之间有那么一段往事,那么结果是必然的,他们一定会揪着当年的事情来说个没完没了。
如果顾兰之那时候被他们蛊惑还说出更多事情来的话,那么她将要面对的就是各种编造出来的、令人恶心作呕的、与事实都几乎无关的流言了。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向了面前的顾兰之,倒是有几分感谢上天,恰好就在她登基之后把他重新送回到自己身边来,大约上天也是要助她把这天下掌握的,所以才把一切主动都送到她的手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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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着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多半是以为她还记得以前。
她无意让他误会这种事情,但也不打算把话说得太明白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冷漠无情,于是她思索了一会儿,道:“若你希望的话,你的生母,朕可以饶她一命。”
顾兰之带着几分茫然地抬头看向了她,最后只摇了摇头,道:“多谢陛下好意……只是臣的生母大约也并不想见臣……陛下应当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吧!”
“你这话若叫别人听到,便要说你不孝。”赵如卿叹了一声,“朕替你做主,饶她一命,就说是你求朕了。”
顾兰之呆呆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了几分水色,最后还是坚定地摇头:“臣知道陛下是一番好意,只是这事情……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她未必想要见臣,也不会稀罕臣为她求来的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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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亲顾青被永王当街打死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他那时候不是小孩,许多事情历历在目,也当然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由——只是子不言父母之过,他不能说,只能看。
他的生母张嬛在他父亲去世当日就欢天喜地红光满面地上了永王府来的马车,丢下了他,去做了永王的侧妃。
顾家族里的人欺负他是一个小孩子于是想来夺顾青留给他的财产,多亏是有顾青生前的几个好友仗义出面,替他保住了大半,接着仍然是他父亲的朋友之一和尚妙语见他一人孤苦,便把他带到了沧地,远离了是非之地,又让他有个安身之所。
他在沧地的寺庙里面住了五年,虽然没有剃度为僧,但经书听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便也学得了一些豁达和释然。
事实上魏朝末年时候他那次往永王封地去,心中也还带着几分侥幸,他那时候是想见一见张嬛。
在知道永王府被烧毁,永王的姬妾们都四散的时候,他还曾想过如果遇到张嬛,便把她接回到沧地去奉养。
只是那时候并没有找到她,他那时候以为她已经去世了——当然,今时今日他是已经明白,张嬛多半是跟着永王一起先逃走了,所以他找不到。
所以张嬛与他,并不是世俗意义上常见的母子关系。
张嬛对他没有感情,所以当初会那么坚决果断地抛下他,去做侧妃,去享受荣华富贵。
这么多年来,她并没有想起过他哪怕那么一次——当然了,在他有限的关于张嬛的记忆中,她的存在甚至还不如当年照料他的乳母和教养过他一段时日的祖母。
他们之间的关系淡薄到就好像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
他并不认为张嬛会想到他会想见他,更不认为她会为了活下来就捏着鼻子和他在一起来续个母子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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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些话他没法与赵如卿说,他明白赵如卿方才说的话是为了他好。
“家国大义之前,普通人的恩怨便不值得一提了。”他沉默许久之后看向了赵如卿,“在代朝与突厥这样对立的关系下,臣与张嬛、与永王之间的关系便是渺小而不值得拿出来过多着墨的。陛下,臣恳请陛下,不必因为这点点小事情,而让陛下原本的打算有所改变。”
第20章二十既然她想让你帮忙,你帮就是了……
顾兰之这再三的推却,让赵如卿想起来奏报之上那简单的只言片语。
这种十几年前的事情当然不会有太过于详细的描述,她之前猜测顾兰之的生母张嬛也许是受到了永王的逼迫所以不得不嫁入了永王府,但现在从顾兰之的反应来看,这逼迫一说多半是子虚乌有,这中间一定有夹杂着别的她不知道的事情。但这种事情通常是不会向人说,顾兰之自己也不会多说,她虽然有几分兴趣,可也并不会去主动地刨根问底。
思索了一会儿,她也便不再想中间缘由,只笑着道:“既然要听朕的打算,那到时候你便一切都听朕的安排吧!”
顾兰之听着这话,只低头应下,也不再多想这事情了。
但等到了御城之后,他却意外地收到了张嬛亲笔写来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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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御城时候是在傍晚时分,队伍整齐划一又安静无声地进到了御城中,赵如卿从御驾上下来,直接去见了周稼等三人,突厥大军就在十里之外。
御城是易守难攻之地,周稼本人又是尤其骁勇善战,突厥人在他手中已经折了五员大将,这时候已经不再敢上前来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