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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很尴尬,他以为小公主溺水了,跑去救人,结果他反倒被救,要人家一个小姑娘将他拖到边上。
他掩饰般地咳了一下,轻轻嗓子,喉咙还带着点被呛到后的沙哑:“殿下水性挺好。”
谢锦依往上浮了浮,露出嘴巴,小声道:“嗯,我从前在楚国时,经常藏在浴间。”
重锐忍不住笑了:“为什么,是躲宫女吗?”
谢锦依沉默了一下,半晌后才说:“因为浴间没有人,可以跟荀少琛单独相处。”
重锐笑容一僵,垂下目光:“我不该提起的。”
谢锦依脸上却没什么变化,自顾自地说:“他明知道我就在那里,可他从来没有告诉其他人。其他人急得到处找我的时候,他在那里哄我高兴。”
重锐捏紧了拳头。
谢锦依低低地笑了笑:“他给我讲了皇宫外的三教九流,市井人家。他说可惜我长在深宫,见不到外面有趣的事情,但是他可以给我讲。”
“他还跟我说皇叔又夸他了,堂兄又因此生气,给他下绊子。”
“我小时候,我跟堂兄关系很好的,但是长大后,我有点讨厌堂兄,觉得他妒忌心太重,不管荀少琛提什么意见,堂兄总是要反驳他,我跟堂兄的关系越来越差。”
谢锦依忽然没入水中,很快又浮了出来,眼角微红:“后来荀少琛掌权了,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我恨他,他就反问我:‘可是星儿,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重锐双眼发红,指骨咯咯作响。
谢锦依微微蹙眉,眼底浮起一层厌恶,又夹杂了几分迷惘:“我曾经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以前对我很好。直到现在,哪怕我恨他,可我依然将以前的他当成是另一个人。”
“我好恶心。”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垂眼看着水面上的自己,“我是不是有病?”
重锐再也忍不住了,大步朝她走去,将池水带得哗啦啦作响,再次站到了她跟前。
谢锦依愣愣地看着他,见他眼底隐隐有火光在跳动,似乎在忍着怒气。
她从未见过重锐真正动怒,此时只觉得那双琥珀色瞳仁果然有点像狼眼,让他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将猎物扑到,咬到脖颈上一口致命。
谢锦依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微微瑟缩了一下,别开目光。
重锐却不让她逃避,轻柔却又不容拒绝地抬起她的脸,直直看入她眼中:“殿下,你有什么错?”
谢锦依咬了咬唇:“我、我不该……”
重锐直接替她说了:“不该喜欢他?”
谢锦依脸色微白,羞耻地闭上了眼。
重锐低声道:“睁开眼看着我,谢锦依。”
谢锦依本不想听他的,可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像清澈的溪底下缓缓流动的细沙,干净又沉稳。
她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目光颤动。
“傻姑娘,记住了,”重锐低低地叹了口气,“世人总爱用贞洁和感情来束缚女子,可你知道有多少满嘴仁义道德的人,实际是衣冠禽兽吗?食色性也,就跟饿了想吃饭一样,都是些很正常的事。”
谢锦依一脸被吓到了的模样,重锐觉得说都说了,干脆再多说一点:“而且,比起女人,男人更容易管不住自己。可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将过错推给女人,这种男人就是个废物。”
重锐干脆利落地替她做了个总结:“所以,荀少琛就是个废物,知道吗?”
第30章 情动
谢锦依愣愣地看着重锐。
他刚才好像说, 荀少琛是废物。
她从前一直觉得,荀少琛是无所不能的——不止是她,整个楚国都是这么觉得的。
她的皇叔穆亲王, 在世时掌楚国军权, 曾经有一位情同手足的副将。在跟越国的一次交战中,那副将为保护皇叔而死, 皇叔便将副将的养子荀少琛带回穆王府。
比起她的堂兄谢锦焕,荀少琛更能继承皇叔的衣钵,自小便显现出帅才之能,皇叔也因此经常在堂兄面前, 拿他与堂兄比较,所以堂兄一直很不喜欢他。
等皇叔过世之后, 堂兄继承王位成了嗣穆王,荀少琛接管了军权, 一点一点地将手上那支军队, 改成了如今的神策军, 与越国名将周延交锋后,一战成名。
后来他的战功越来越多,在朝中权势也越来越重, 她皇兄也非常倚仗他,早就内定他为她的驸马,只是还没等到她及笄, 她皇兄便驾崩了。
他在民间的威望越来越高, 在楚国差点被燕国灭国之际,他带着神策军力挽狂澜, 以少胜多, 成了楚国百姓心中的战神。
那一战之后, 所有人都以为谢楚皇室血脉已尽,他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
明明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可没有人在乎她。
出使燕国前的那场殿试,她听出了曾学林的凌云志,看到了他的经世才,亲手点他为状元。然而两年之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荀少琛欺辱。
在曾学林看来
', ' ')(',一个文韬武略的好皇帝,比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前朝公主,可真是重要太多了。所以,他的陛下平时日理万机,想要一个女人来排解欲念,也是没什么的。
可是,虽然她什么都不会,但她又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折磨呢?
谢锦依从前一直想问那些人,楚国的百姓也好,楚朝堂的群臣也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明明没有伤害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明明做出那禽兽之事的是荀少琛,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呢?
在刚被软禁的那段时间,谢锦依经常会想这几个问题,可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她不该相信荀少琛,不该喜欢荀少琛,不该明明心里恨着荀少琛时,身体却在他的玩弄之下还感到愉悦。
可就在刚刚,重锐跟她说,她没有错,错的是荀少琛,荀少琛就是个废物。
浴池里热水微荡,雾气氤氲,谢锦依在水中浸了许久,高热的雾气让她脑中有些发沉,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看着重锐的目光中,带了一丝迷惘。
重锐站在她身前,刚才把外衣给了她,自己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他浑身湿透,一身流畅的肌理线条,透过那层薄薄的衣料显现出来。
他比她高出许多,看着她时得微微低着头。
“谢锦依,”他缓缓问道,“告诉我,荀少琛是什么?”
谢锦依目光一颤。
她之前果然没有听错。
重锐的外衣搭在她身上,还带着他的一点余热。她下意识地抬手拽住一点衣料,瞳仁中那点星芒缓慢流动。
她微微张了张唇,喉咙有些紧涩:“他是……他是……是……”
重锐目光温和,循着她的话,引着她继续说:“是什么?”
“是……”她眼底浮起水光,眼圈泛红,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废物。”
明明只是两个字,可谢锦依却感觉到了,感到心里那堵无形的墙轰然倒塌,被束缚的情绪终于冲破了桎梏,化为热泪滚滚落下。
重锐轻轻地叹了一声,眼里带了点笑意和欣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对,荀少琛就是个废物。”
谢锦依呜咽一声,像个学走路时摔倒后爬起来的小孩儿,哭着扑进等待自己的大人怀里,把脸埋在他身前,委屈地放声哭了起来。
她以为不会有人替她说话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她的错。
重锐的外衣对于谢锦依来说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地披在她身上,她扑过去时拽着他身前的衣料,身上的外衣失去收拢,池水一晃一荡,一点点地将那外衣往后拖,露出小姑娘莹白如玉的肩背。
小姑娘双手抵着他身前,依赖地将脸埋在他身上,肩膀随着哭泣一抽一抽。
那白花花的颜色晃花了他的眼,可不知为何,他却又清晰地看到,圆润小巧的肩头上那颗水珠。
那水珠沿着凝脂般的肌肤一路划下,落在了那漂亮精致的锁骨窝里,又随着她的动作,在那小窝里微微晃动。
重锐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嗓子眼微微发热,却又在瞥见谢锦依那仍带着几分青涩的侧脸时,有些无可奈何地、无声地吐了一口气,将那股燥热呼了出来。
他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重锐你他娘的,这还是个小孩儿啊。
重锐不动声色地伸了伸手,抓住那件漂浮在水上的外衣,将它拖了回来,再次围到谢锦依身上,盖得严严实实,连方才那颗让他眼馋的水珠都遮住了。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摸到了那突起的脊骨,动作稍稍一滞,刚刚那点还未来得及凝聚的旖念,彻底消散了。
她还小,连肩背都那么单薄。
重锐安静地任她哭着,等着她彻底将那些情绪发泄出来。
谢锦依几乎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哭得这么大声痛快是什么时候了。她在滨山行宫深处哭过无数遍,可每一次都堵得慌,从来不像今天这样心情畅快。
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声音有些哑的时候,身体也有些脱力时,她整个人都轻松了。
她渐渐地止住了哭声,只剩下时不时抽一下鼻子。
池中热气氤氲,她被熏了许久,哭得力气都没了,觉得脑子有些晕乎乎,不自觉地动了动,干脆整个人趴在了重锐身上。
重锐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好些了?”
谢锦依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抬起头正要看他,却发现他右肩上渗出了一小团血色。
她一个激灵,撑着他的手臂站直了,一脸紧张地提醒他:“你流血了!”
那是之前被荀少琛的秋水剑刺穿的伤口,刚止血包扎不久,重锐方才在水下一顿扑腾,伤口早就再次裂开了。
他大大小小的伤都受过了,这一剑还真不算什么:“待会儿我让老郑重新包一下。”
谢锦依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内疚,眼里还带了点担忧,一脸局促地看着他,小声地问道:“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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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锐是因为她受伤的,他从荀少琛手上把她救了下来,还告诉她不是她的错。
小姑娘眼角还带着刚哭完的浅红,连鼻尖都是粉色的,那对漂亮的瞳仁里盛着水光,浮着点点星芒,正怯生生地看着他。
重锐都习惯了,心想其实还行,但不知为何,仿佛鬼使神差一样,他说道:“有点。”
然后他果然就看到了,小姑娘眉心皱成一小团,眼里水光愈盛,微微晃荡,已经是有点惊慌失措了。
他心道,重锐你可真是……干得漂亮。
他咳了一声,也不敢真的把人逗哭,刚想说其实也不是很疼,谢锦依却已经攀着他手臂靠了过来:“我……我给你吹吹。”
吹吹?吹吹是什么?重锐正疑惑间,就见这小姑娘在池底踮起脚尖,努力地伸着脖子,见他一脸莫名,有些羞恼地扯了扯他的衣领:“下来点,我不够高。”
重锐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配合地弯了弯腰。
谢锦依嘟起唇,凑近他的伤口,缓慢地、绵长地吹了一口气。
重锐:“……”
重锐本来心想“这都谁教的乱七八糟的哄小孩儿把戏”,然而当谢锦依为了保持平衡,不自觉地一手撑在他心口上,那花瓣般的双唇几乎要贴上他的伤口时,他又悄悄地踹开了刚才的想法。
挺好的。
谢锦依抬起头,有点期待地问道:“好点了吗?”
重锐回过神,少女娇俏的容颜离他极近,正目光澄澈地看着他。
荀少琛将她藏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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