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些信,是一个自以为苦情的男子写就,他看着信一字一字被烧掉,钝痛无比,如同每个字都烙上他灵魂。
等到信被烧完,墨迹化成灰烬,他却像走入了写信人心神,痛苦于这些没有寄出的信,痛苦于自己知行不一。
再后面的字,全是草书,请人辨认后,意思却含糊,无法判断写得是病痛,还是心灵之痛,还是家国之痛,更可能皆有之。
只最后几句话,能确定是给她的,他说自己依然欠她,没有还清,他想补偿这份债,却又依赖她,希望永远如此。所以说,像他这样,常觉亏欠的人,无非是无赖罢了。
沉知繁去了香港,还是做教师。接触过的人想到她,几乎都会先说她善良。
她一生不算孤独,有亲生女,有收养的孩子,偶尔也有些缘分相逢。病倒之后,来看望的人也很多。
离开的夜里,她眼里忽有光,叫来女儿谈话。
沉知繁只是对着女儿说,以前想起她父亲,心里是不恨的,只是偶有哀伤,哀伤相聚太短。
如今却觉得,可以恨,应该恨,永远如此。不然,爱的记忆太轻,会忘记,再次相见的时候,是认不出来的。
女儿抹泪讲,早就和您说了,想恨就恨吧,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做个好人。
她说好,又嘱咐一些话,便睡着了,睡得太沉,无法醒来。
又过去几十年,有个少年从伦敦飞广州,这次他有一好朋友,说也想去中国玩,他很不情愿把这家伙带上,要他到了自己一个人玩去,不会讲中文就用翻译器。
他这朋友知道他心狠做得出来,所以更要揶揄他,说到时候他表姐还是不见他,那只有他和他作伴。
他说不会不见的,以前,就算他到了,才知道她又出去有事,可他要离开的时候,怎么都是能打上照面的,巧得很。
一种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