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既有了决定,穆涣没多做停留,说罢便准备离开。
我刚起身要跟他出去,却被他按回椅上。
“疼就别硬撑。”穆涣说,还是没忍住往我头顶揉了一下。
他这么要求,我自然不会坚持,习惯性将手搭在寒光上,思索起他方才说的话。
我的想法……
出自本能的想法与长久以来的认知始终存在矛盾,若是顺其自然,必然得不到常人认为的“好结果”,也必然让他失望。
既然早已习惯顺从,多想似乎并无意义。
和穆涣保持了距离,我本该再度回到以往习以为常的状态,每日与寒光交流感情,再偶尔看个书。
毕竟以往即使我姐在,我们也不怎么交流,筑基中期以后,我们就很少介入对方的生活。
我本该是很适应这样的场景,然而寒光仍对我爱答不理,又有池斯在,多少有些不同。
或者该说是,区别很大。
譬如穆涣刚准备走时,我虽没能跟出去,依旧从窗口看见池斯手里抛着铜钱,嘴上说:“还好二寒没出来,在他面前我是不敢抛这玩意了,要是再随口说些什么算准了,担不起因果。”他长叹口气,依旧很不正经,“不过穆涣,我本想和你说放心,二寒有我看着,可寻思半天……”
“我也管不住他啊。”
据说池斯的性子随上任魔尊,一样的不着调,平日里几乎见不到正经的样子。
池斯特意等到我出门,告知我:“姐已经走了。”
他所学的论划分也在符修当中,常与我姐交流这方面,所以虽认识我比较早,实际上和我姐更熟悉,平日里若是提到韩雾,多半跟着我一块儿喊姐。
似乎觉得我会询问,他解释了一句:“韩宗主说没办法就把藤蔓带给她。”
我下意识向前一步。
“怎么了?”池斯不解。
我说:“宗主也没办法。”
如果在能力范围内,遇上事情宗主一向是提供个思路办法,放任后辈去解决,她负责善后。现在这样,她必然也没有销毁的方法。
得去找宗主。
“去了也没用,”池斯说,“觉得让韩宗主费心了?”
我没法这么想。即使留在这,照样会让宗主分出心思留意。
只是,把藤蔓送过去,等于是直接将危险转嫁给他人。
不该那么做。否则寻个离宗门挺远的地方,不去考虑对周边可能产生的影响,把藤蔓往那一扔,岂不是更方便。
见我没否认,他说:“顺其自然就是。”
在手碰到头顶之前,我握住他的手腕。
池斯略微有些惊讶,不过立刻掩盖过去,很是嫌弃地啧了声:“穆涣摸得我就摸不得?区别对待未免太明显了吧。”
算了,随他吧。我松开手。
然而嘴上说着区别对待,真放任了,池斯却规矩起来,没再试图往我头上按。
我多问一句:“我姐让你留这?”
池斯不准备瞒着,应的挺利落。
“也是,省的让穆涣为难。”我向后倚着门,将手搭在寒光上,目光落在地面。
池斯回话的间隙长了些,能察觉到他在打量我:“啧,折腾我就没事?”
我说:“你可以走。”
如果我惹恼了池斯,他大可以一走了之,不会有谁怪他,挨骂的必然是我。而穆涣目前多半只能留在这,他师尊都来过了,他却至今还在剑峰,足以说明状况。
他没再说什么。
自从跟宗门闹过一通,除了偶尔与他父亲旧识见上一面时,在对方住所停留几日,池斯几乎算是居无定所,四处走的多了,就格外擅长与人交流。
因而他留在剑峰,用委婉些的说法,大概该说是很热闹。
可能是这些日子寒光对我太冷淡,连池斯也能察觉到,他忽然跟我说:“反正要离穆涣远点,不如多在意寒光,你再这样哪个老婆都别想要了。”
除了寒光还能有哪个老婆。我纠正:“只有寒光。”
池斯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莫名有些怪异:“也是,一夫一妻,正好。”
我收剑,看向他。
池斯稍有犹豫,并没有隐瞒:“嗯……还记得以前开玩笑说给你算姻缘吧?”
这事我记得,那会儿他见我姐会占卜,一时有些兴趣,刚跟着学了一些基础就想试试,抓着我试手。不过他算了半天,从中途就开始满脸难以置信,后头干脆把铜钱一收,说今天不宜算卦,就这么糊弄过去,当做无事发生了。我顺手摸了几下寒光。
“那次算出来的卦象是地水师,动爻九二,变卦坤。”已经起了话题,池斯显然不需要我回答是否记得,说的很顺,大概回想过许多次断卦的结果。
或许该遗憾占卜属于符修的选修内容,我当年为通过考核背的书仅仅涉及到了爻辞,半点不懂如何断卦。
池斯接着说下去:“当时看
', ' ')('来结果过于离谱,就没敢说。若在男女间,这卦象并不好,但坤卦,地道也,妻道也,倘若是你为妻,与另一个男人相好,反倒能成婚。”
“本以为是只知道些皮毛,没学会断卦的本事,断错了,谁料你往后和穆涣……”
原是因此,才一早便笃定我与穆涣在谈情说爱。
我没理会他方才说的一夫一妻,丢了瓶培元丹过去。
池斯下意识接了:“这是做什么?”没等我回答,他很快想通了,“算卦不收报酬有损气运只是为了骗钱编造出来的说法,能算出来的都是天道让人知道的事,赶紧拿回去。”
与气运无关,给报酬更多是为了了结此事衍生出的缘。
我说:“收着,太多放不下。”
池斯语塞,到底是收下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灵器多的很,窗口挂的那个就是吧?”
我随手摸了根发带出来:“这也是。”
池斯:“啧。”
如此过了几天,我觉得是时候去看看黎天歌了。
倒不是觉得他会自闭,毕竟依照他透露出的信息,系统是能够交流的,他真自闭也与我无关,问题出在系统。
只是禁闭室说白了仅是个布了禁制没法出去的屋子,内部并没有什么保护,他又已经拆过不少东西,若不注意总觉得屋子都能给他拆没——以及,既然我表现出了护着他的样子,自然该早些去关心一下。
不过应当能相信禁闭室的质量,宗门内器修在修筑时废了不少心思,加上没有可使用的工具,黎天歌大概没法拆屋,最多拆几个桌腿。
得知我准备去找黎天歌,池斯执意要陪我一块儿。知道多半拦不住,我不怎走心地劝说过,便默认了他的举动。
于是,在禁闭室中我见到了与半身不遂一般瘫在桌案上,左手垫在头下,右手握着笔,已经发呆不知多久的黎天歌。
被他压在胳膊底下的纸上,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
你妈的,狗系统。
他顺着我的视线移动了一下脑袋,意识到我看的是什么之后,先是一愣,随即就满脸无辜,坐直了,带点心虚地说:“欸……欸嘿,师父父好。”
是说了不得体的话被抓到后的心虚,但他平时就没哪句话是得体的。
黎天歌眨了眨眼,有些尴尬地笑着,迅速将那张纸折叠几下塞到了一旁的书底下,缓缓伸出手冲我比心:“师父父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对不对,我那么乖巧一个人,根本不会说脏话呢,就算写也是不可能的嘛,啾咪。”
池斯慢我一步走进屋子,刚巧听到这话。他将手臂搭在我肩上,做出副十分亲密的模样,很是一言难尽地问:“你徒弟……是不是,有……”他咽下即将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改口,“不太聪明。”
我没躲。除了想摸我头没摸成那回,这些天我们没有出现过任何肢体接触,哪怕不经意,他这会儿是故意这么做。
从池斯进来的那刻起,黎天歌瞪大了双眼,在我与池斯间来回看了几眼,最终失去了表情,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充斥着难以置信。
而后,他终于反应过来:“我哪里不聪明了!”
池斯语气真挚,在此时却显得格外阴阳怪气:“你说得对。”
黎天歌倒吸口气,看我:“师父!”
看热闹不能被牵扯进去。我后退一步。
兴许是彻底放弃了在人前的形象,黎天歌见我后退,当即张口就来:“我真傻,真的,单知道收了新徒弟的师父会忘记以前那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徒弟弟,却不知有了对象的师父也会见色忘义。”
他装模作样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发出控诉:“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池斯给我传音:“……他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也传音:“习惯就好。”
尽管我不是很理解,黎天歌前面刚认为穆涣是师娘,这会儿说的对象又显然在指池斯,究竟是想了些什么。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不过如今我已经不怎在意他说的怪话,或许这在那个世界是些很正常的话吧。
说回来,屋子非常安全,内部物件也没出现缺损,值得高兴。
“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黎天歌在寂静中想到了什么,突然兴奋,“师叔不在意了对不对!”
预设了池斯和他同时在,我将面对的状况,我说:“做梦。”
黎天歌再次瘫到桌面,神情放空了:“师父父我要死了,好无聊,为什么是抄书嘛,就算要抄难道没有算经四元玉鉴之类的书吗,文言文是我一生之敌呜呜呜。”
由于修士寿命通常很长,修炼时又不怎在意时间,禁闭往往以月作为单位,唯有静不下心又怎样都不肯收心的孩童才是十天及以下。
而今天,是第四天。
池斯接着传音:“顾鹤烟说的那个要补考的就是他?”
我:“对。”
池斯颇为怜悯:“二寒啊,要
', ' ')('不我再给你算一卦运数?这种妖魔鬼怪在我们魔修那,一般刚入门就要挨一顿毒打。”
我很清楚,池斯小时候没少被他师尊打,我就没回他,对黎天歌说:“修仙向来枯燥。”
修士拥有漫长寡淡的千年岁月,而凡人有着短暂热闹的百年人生,尽管从无高低贵贱,但选择修仙多数时候等于远离了喧嚣与所谓的凡间烟火气,太过平淡通常会被认作与枯燥无异。
这不会因为我选择了修仙而改变,凡人的生活相较之下的确热闹精彩,各有得失罢了,世间哪有两全之事。
黎天歌哭丧着脸闹腾:“可是!抄书和修仙没关系啊!呜呜呜练剑不比抄书快乐吗。”
他要是乐意看,我也不会把那些书给他抄。
黎天歌嘴上不停:“师父父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离凝光和寒光有多远是多远,杜绝任何无意触碰的可能,放我出去吧求求了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