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覃那知自己赌气回家,竟还能遇到皇帝。她目送着一群小内侍退了出去,先问李昊:“皇上您可有能换的鞋子?还有裤子?”
李昊摇头:“没有,朕出宫只是一时兴起,并未带得随身衣服。”
正在滴水成冰的隆冬,他的鞋子迅速变硬,裤子上也挂上了冰茬。韩覃这时候自然不好把人赶出去,她伸出手捉着李昊道:“若是皇上不嫌弃,我家弟弟有鞋与裤子,只是恐怕不合您的尺寸,您看可否?”
她将他迎进了厅屋命他坐着,进内间把个柏舟扯起来,耳边咐嘱了一番,柏舟才睡着,一听姐姐竟把皇帝的裤子给弄湿了,有他以来也没遇到过的事情,连忙与韩覃两个翻箱捣柜找出件自己的新衣来,又取了双韩覃纳给他的新鞋子,快跑着出去了。
韩覃在屋内等了一刻钟,见柏舟抱着皇帝那明皇色的裤子与鞋子走了进来,先接过他手中的香囊将里头的东西全抖了,另将自己方才所准备的普通香料放进去,叮嘱柏舟道:“我也不知皇帝为何会跑到咱家来,但咱们是贫寒人家,这人的人物也应付不起,我出去将他打发走。”
柏舟笑的贼兮兮,凑在韩覃耳边问道:“你说他这鞋子与裤子还会不会再要了?”
韩覃想起方才李昊那狼狈样儿,也是不由一笑,拍了柏舟一把道:“你出去打水来快快的替他洗涮干净,走的时候仍叫他带走。”
她深吸了口气,捏着那香囊出了内室,进厅屋见李昊在堂下负手站着,提裙跪了道:“臣妇韩覃见过皇上!”
李昊应声转身,走过来伸手要扶起韩覃。他那只细白的手,韩覃每握一次,脑子里都会浮现一些奇奇怪怪的记忆。她不动声色躲了,待李昊坐到了圈椅上,便双手将那只香囊奉给他道:“方才臣妇的弟弟不小心拿了皇上的香囊,这香囊并未沾着脏污,仍是干净的,请皇上收回去。”
李昊接过香囊,点了点头。再看韩覃是目光便颇有些意外:“这果真是故臣韩兴的家?”
韩覃点头道:“正是!”
李昊无声点头,却也不走,也不说话,就那么出神的坐着。韩柏舟才十二岁,就算个子再高,裤子再宽,给一个成年人穿总要少半截,所以李昊此时的样子,半截光腿露着,有些滑稽。
院里子柏舟打水搓衣的声音分外清亮,韩覃站在下首自觉十分尴尬,又往柏舟常用的一只手炉里添了两块炭,双手奉到了李昊手中,这才鼓起勇气问道:“但不知皇上为何而来?”
李昊仍是出神的坐着。他总不能对着自己臣子的夫人说,朕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你曾是我挚爱的妃嫔,我们还曾一起在这小年夜出宫,一路跑到这府第的门外转了又转。那梦就跟真的一样,他记得她身体的温度,记得她皮肤肌理的颜色,甚至她每月来月信的日子。概因只要她来了月信,便不能再在御前伺候。
恰就是马骥带着东厂番子们逼宫那一日,他躺在长寿宫西暖阁的炕床上,做了那个冗长的梦,那梦细到纤毫毕现,让他几以为梦是现实,而如今这现世才是梦境。在梦里,他曾迫切的想要与她生个孩子,恰就是那一夜,她十分欢喜的说自己月信迟了好几日,只怕是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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