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牧上前直接问道:“她在那里?”
熊娘子叫他问了个一头雾水,将碗搁在椅子上起身撩围裙擦拭着双手:“官家问谁?”
唐牧道:“韩覃,她在那里?”
巩兆和抢上来补了一句:“就是曾借宿于你家的那位小娘子。”
熊娘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书学家的小娘子,也是个可怜人。她早走了,跟着一位官人走的。”
唐牧与巩兆和面面相望俱是一惊:“什么官人?”
熊娘子见过巩兆和,在他面前比划道:“就是你们一起来帮她治丧那个,瘦瘦高高的小官人。丧事办完次日五更就走了,听书学娘子的意思,那小官人怕是想要娶她为妻。”
她以为唐牧与巩兆和是韩覃家人,跳下台阶说道:“她还遗留了一头驴和一辆车在奴家这里。对了,还有样东西……”
她转身进卧房,见唐牧跟着进来有些吃惊,却也没敢阻止,指着窗子上一角小铜镜道:“我瞧她很珍爱这点小镜子,那天早起许是忘记没带走,若官家们识得她,烦请带给她呗。”
这是间连墙纸都不糊的陋室,架子床的四根柱子上满是岁月浸染而成的陈垢。连天下雨,屋子里一股霉潮气息。唐牧顺着熊娘子的手望到小窗台上,果然有一角巴掌大的小铜镜蒙尘竖在窗台上。
小轩窗,正梳妆。
她亦曾如别家闺秀一般盘腿坐在妆台前闭上眼睛,有小丫头顶盆,有大丫环净脸容面梳头。有许多次他就站在窗外看着,看她闭眼沉沉如入定的面容,直到今日,那面容依然纤毫毕的映在他脑海中,不过一念就能唤起。
唐牧走过去拈起那小片铜镜,心中浮起无处可话的凄凉之感。就算还能重逢,她永远也不会是自己的外甥女,那个娇娇弱弱啃着手指头的小姑娘。
他将那小半片铜镜揣入怀中,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恰才出院门就见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憨小子亦要往这门里冲进来。他开口蜀中方言:“老人家,请问李书学可住在这里过?”
唐牧也才二十六岁,又未曾须蓄,在六部中人人都要称得一声美侍郎,叫他张口叫成个老人家已在皱眉,偏他连基本的仪止都没有,摘掉头上软巾又是高叫:“李书学可是曾住在你家过?”
熊娘子几步赶出来应道:“住过,不过他已经死了,就埋在镇外那荒滩上。”
大壮一听双手拍着大腿就大哭起来:“我就说嘛,他有那个病,出外犯病就麻烦得喽,偏韩覃非得要带他出门,这下死喽可咋办呀。”
他直接闯到院中,抓住熊娘子就抖起来:“那韩覃到那里去喽?她该还在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