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但李昊吓的大跳,就连韩覃也是一惊。身后那半大的小内侍们已经围了上来,李昊高声叫道:“府军卫何在?府军卫!”
远远跟在后面的府军卫们也簇拥了上来。其中着飞鱼服的指挥使亲自扶起这内侍,便听他边咳边道:“奴婢们已经封了内围八门,但不知马骥等人何时能攻破皇城。他还打着旗子,说是文帝的嫡长孙已在南京起兵,他们是要匡扶大业,以正皇纲。”
李昊疾步往乾清宫走着,走了几步回头见韩覃犹还在那里站着,于雪中簇眉问道:“韩夫人为何不跟来?”
韩覃只得又跟上,身后一重内侍一重府军卫,几乎是在小跑。武成阁旁的宫门上涌出来一列府军卫齐齐拱手,李昊这才问道:“今日在阙左门直宿的是那位勋臣?诸阁老何在?锦衣卫指挥使唐逸、大理寺卿陈卿又何在?左都督可曾闻得此事?三大营何在?”
他问这些话的时候,思路明了,条理清晰,果断而又从容。这群府军呈包围势簇拥着李昊往前走,指挥使出列报道:“诸阁老皆在午门外的吏部审政,阁房无人当值。宫门已闭,臣等此时尚不清楚外皇城情势,恳请皇上往乾清宫躲避,臣等即刻铜铃警报,区区几名太监而已,想必翻不起太大风浪来,还请皇上放宽心思。”
才到乾清宫门上,内皇城七十二处警报铜铃齐响,于这纷飞的大雪中声音响彻云霄。李昊不进殿,又折身回到顺义门上,进了养心殿。韩覃犹还一路快跑了跟着,脸色如丧考妣,心中更是不停咒着唐牧。
这事情来的太过诡异。韩清从宫里传递高太后的亲笔信也才过了不久,唐牧是准备要怂勇南京守备王治带着他那干儿子阿蛮来一场匡扶大业正皇纲的反叛之事,但她经手过唐牧的书信,知道这件事情应该要在正月初四事发才合适。而今天才不过腊月初八,正是一年一度各部审政的时候,阁老们皆忙的焦头烂额。
再者,此时当从南京起事,王治率人一路打往京城,只怕不到天津卫就要全军覆灭。唐牧的初衷,只为引起李昊对宦官干政的警惕,能将整个大历朝各地督政的太监总管们皆收入京城,从此一举杜绝宦官干政。可这场谋逆提前了二十多天,毫无防备的突然就来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养心殿中亦是暖意融融,小内侍们哑口无言,外面一重重的府军卫将整座大殿围起。铜铃声间隔一柱香的时间便要齐响一次,李昊就在明窗前望着窗外一重重背身持刀的府军们。这是皇宫里唯一可以持械的,他的护卫亲兵。时隔半年的再一场兵变,李昊已经从容了许多。雪仍还下个不停,终于府军指挥使又来了,他并不进殿,跪在抱厦外高声道:“皇上,左都督已在赶来勤王的路上,此时从端门望下,唐阁老带着一众文臣正在与东厂番子们血战,他们会誓死保卫皇城,皇城仍是安全的。”
李昊仍还背对着韩覃,轻轻挥了挥手道:“再探!”
过了约摸两柱香的功夫,韩覃的脚也热了,手也热了,身上那袭裘衣相裹,热的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敢脱掉,正发着怔,便听李昊说道:“上一回唐夫人带着韩清姑娘入宫,是冬至节后第二天,韩清带着饺子去见过慈宁宫那位,再然后,她的干爹王治就联合东厂督主马骥谋反了。韩夫人,你能否告诉朕这其中的关联?”
韩覃两膝一屈就跪到了地上。她是唐牧的妻子,她牵扯上谋逆,唐牧也难辞其咎。李昊知道韩清送饺子的事情,想必也能查出她带着高太后的亲笔信出宫。那封信在许知友看过之后,就被唐牧烧掉了,就算王治手中此时握着一份所谓的亲笔,也是许知友所摹。
但君王的疑心既然起了,就很难消除。而如今宫门未开,情势不定,韩覃生怕自己多说一句便要多错一点,也唯有沉默以对。
已经到了中午,不一会儿小内侍们抬进来三张膳桌并在一起,接着铺上织锦缎桌布,再接着便有小内侍上前细声问是否要传饭。李昊仍还临明窗站着,却也点了点头,捧着朱漆食盒的内侍们又是鱼贯而入,先摆上来的却是茶点。
摆好了茶点,那小内侍又上前问道:“陛下可要进茶点?”
李昊摆了摆手道:“让韩夫人先用!”
韩覃此时犹还跪着,皇帝都还站着,她岂敢用饭?
显然这小内侍也有些怔住,他垂头顿了片刻,这才抱了只鼓凳过来远远放在桌子下首位置,细声道:“皇上请韩夫人用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