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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越是政治联姻的产物,他的降生让池鸿裕与池夫人本就不算稳固的感情彻底破裂。在池鸿裕眼里,这个有缺陷的婴儿只是他生不出儿子的废物妻子孕育出的畸形的怪物,如果不是他的精子成活率太低,男孩恐怕活不过生日当天。
即便如此,池越十岁之前也只从照片里见过这个血缘上是他父亲的男人,而母亲总是温柔地抱着他,给他讲述这个男人的残酷。她一遍又一遍地训诫池越,想要在池家生活下去,他必须变得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可是池夫人还没来得及教会她的孩子以后该如何生活,就过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池越永远记得她离开时的样子,枯瘦的手臂像被迫提前凋零的花苞,可怜地蜷收着,眼角是最后一滴泪,悲悯的表情定格在她脸上——母亲死不瞑目。
然后池越第一次见到池鸿裕,在男人替自己举办的生日宴会上,尽管那天距他真正的十岁生日还有两个月零九天。
池鸿裕拥着池越,宣布他将是池家未来的继承人,一幅慈爱的父亲模样,只有池越本人知道,那只揽在他肩上的手捏出了多重的痕迹。
“裴叔叔。”男孩儿看向低着头替他涂药的家庭医生。
“我不想当池鸿裕的儿子。”他说。
除了愈加繁重的课业负担,池家继承人这个名头似乎并未给池越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池鸿裕对池越而言仍旧只是个抽象的符号,那些接受了池鸿裕授意的佣人,也仍旧把他当做空气。
池鸿裕的新情妇意外怀孕之后,池家就只剩裴医生愿意跟他说说话。可能给池鸿裕生个真正儿子出来的女人成了宝贝,分娩当天,就连本应监督池越功课的家教也提着礼物去了医院。
刚满十二岁的男孩儿只能独自坐在窗边背书,一股陌生且莫名的热流从他下体涌出来,迟缓地淌过甬道,一点点洇湿短裤。产生自女性器官的失禁感让池越抿紧嘴唇抬了抬腰,没来由的恐慌与羞耻攫住他的心神,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背下去。
湿痕逐渐扩开,直到池越的大半扇屁股都能感受到空气吹拂带来的凉意。被液体浸透的短裤黏糊糊贴附在皮肉上,等他终于肯停下来去查看,艳红色的水早就聚成一滩,顺着座椅边缘滴落在地。
池越第一次看见这么多血,他甚至以为自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掉。齐整齿列在下嘴唇上嗑出一圈深痕,池越含着眼泪蜷缩在椅子上,强忍抽泣并拢双腿,等待属于他的解脱。
“越哥!到时间下课了!你该陪——”
欢呼声随着大门被推开的碎响戛然而止,紧接着便响起了男孩儿惊惧到扭曲的尖叫,“爸!爸!越哥流了好多血!你快来啊爸!”
……
一场虚惊。
池越坐在马桶上,捏着裴医生给他的一袋卫生巾发呆。裴野借口怕他的越哥害怕,硬要靠在隔间门外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池越搭话。
努力过滤掉小孩儿惹人心烦的絮叨,池越回想着裴叔叔的话,笨拙地照着卫生巾外包装上的说明将那方小玩意儿撕开,展平护翼、揭掉贴纸,把做成类十字架形状的棉巾贴在崭新的内裤里侧。
裴医生告诉他,这是月经,属于他的、每月都会有这样一次的、正常的生理现象。
池越当然听说过月经,班上已经有不少女生开始神神秘秘地讨论着她们的“亲戚”。可裴野在外头喊他越哥,他是男孩子,为什么他会有应该长在女生身上的子宫,他的这套畸形的器官为什么能够如此坦然地像个女人一样地排卵与崩脱。
这是池越的初潮,也是他头一回明白自己的身体有多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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