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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等温酉坐好,我把杯子递到他手上,让他自己喝水。他没有接,就着我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水,眼睛专注地顶着杯子上的爪印花纹,微凸的喉结一滚一滚的。
温酉说得对,他确实不重,甚至相对于这个年纪的男孩来说太轻了,坐在我的腿上,像一团轻飘飘的云。
我开始怀疑学校的伙食问题,转念一想,高中学业压力大,也有日渐消瘦的可能。为了确认一下,我伸出手,隔着布料摸了摸他的肋骨,从上到下根根分明。
“酉酉,你要多吃点饭。”
他喝饱了水,轻轻哈了一下,带点餍足的意味,眼睛里还浮着点水光,听到这话张口就道:
“食堂的饭猪都不吃。”
我不由得笑出声,这语气委屈得像是受了八辈子苦,又带着几丝滑稽。
“那你吃过食堂的饭没有?”我不由得开始逗他。
他有些赌气默认的意思:“我是猪,好了吧。”
我呼噜了一下他的头发,被他扭头躲开,嘴唇撅起的弧度能挂油瓶了。
“现在难得放暑假,你想吃什么和哥哥说,哥哥给你做。”
温酉软软地嗯了一声,手指揉捏着我的衣袖,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
“话都在肚子里,要哥哥揉一揉说才能出来。”温酉背过身坐在我的腿上,指甲轻轻划过我手背上的青筋。
我真不知道揉肚子对于缓解月经疼痛有什么帮助,只能把手掌罩在他的肚子上,慢慢揉动。
他弓起背,享受极了似的从鼻腔里发出微微的哼声,如同一只阳光下的猫儿。
“好舒服。”他发出了一句喟叹,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胸膛,睁开眼睛,从下而上地乜着我,柔和地扇动了一下眼皮。
事情正在向一个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在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越过了安全线——
我吻了一下温酉的眼睑,感受其下覆盖的眼珠的颤动。
那种触感,如同用指尖触摸一颗自然孕育的淡水珍珠,光洁,柔滑,又温暖。
温酉似乎沉迷在迷惘的幻梦中,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眼,眼里方才迸射出喜悦的光。
他拗过身体,像一只小兽一样用牙齿啮咬着我的脖子,又吸又嘬,弄得人又疼又痒——然后抬起头,瞄准我的唇。
这时,我用手环着他的后脖颈,手指搭在那一颗红色小痣上,轻轻按下去。
“别闹。”
他瞬间被这一句魔咒定住,然后缓缓和我拉开距离,眼里聚起水光。他的眼睛仿佛在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我有吻他的权利,他却没有传达爱意的机会?
我只能和他说:
“酉酉,适可而止。”
旧的安全线消失了,我把新的划低了一点,停留在——亲情范围内的亲吻。
他仿佛陷入一种巨大的失落当中,失神地望着我,嘴角维持着勉强的笑,梨涡在他脸上钻出两个小洞,光照不进去,只有泪才能渗入。
我的心被他的神情牵动着,随着他鼻尖的抽动、嘴角的下滑而颤抖。
有东西在无声崩塌。
我一点点吻掉他的泪,从梨涡到眼角,嘴唇与他沾湿的睫毛相碰。
“哭吧。”
我把他抱在怀里,手掌还放在他的小腹上,感受到肌肉在慢慢收紧,像是拉紧的琴弦。
我们的身体贴得这么近,可是心又那么远,远到让人看不到心的轮廓。
温酉合该大哭一场,他的哥哥总是给他设下一道道障碍,叫他“别闹”“不要越界”,却从来不给他划定安全区。
如今,他的哥哥告诉他,“哭吧”。
可是他收住了眼泪,哽咽着说:“哥哥,我适可而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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