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作者:溯痕
却没有个能在他身边伸出手来拉他把。甚至自己的亲娘,也没有对他说句别怕,娘在。
只留他自己,个人蜷在床上默默体味残废的感受,连控诉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和自己的仇人,抵头谈笑,互相谦让,对坐绣花。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下去把自己娘亲拉开都办不到。最后只好认命。
是了,这就是他母亲。官宦人家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骄傲的辈子不允许任何人说她句不好,让人人心悦诚服的拜倒在她脚下,尊敬无比的喊声夫人。
连女人最起码的争风吃醋,她都不屑去做的。她的丈夫,辈子敬她。
她的儿子,也只能敬她。
目送娘亲走远,沈清轩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笔直挺立的端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缓缓转过头,对着榻上那角,微笑着道:“伊兄,我们来谈谈天。认识快年了,我还没和你好好说说话呢。”
伊墨显了身形,望着他的神色,挥手,“说。”
沈清轩坐直身体,重新拿起那张沈祯的家书,看了片刻,放下,仍是噙着笑:“不如从我弟弟开始谈起吧。”
沈祯。
沈清轩念叨着这个名字,思绪回溯,那时沈祯刚学会走路,长了几颗小乳牙,每天流着口水,像个胖乎乎的小鸭子样,不顾娘亲的阻止,总是往他这里跑。二娘不准他来,他就哭,嗓门特别嘹亮,嚎起来连院中鸟虫都噤了声。那才叫嚎啕大哭。哭也就罢了,光嫩嫩的小屁股往泥土里坐,蹬着腿儿打滚。滚的身土,满脸灰,眼泪在脸上刷出两道小沟沟,气都喘不上来。
每回二娘无可奈何的把他抱来时,沈祯都是个小土蛋蛋。
人人都知道沈清轩厄运过后性情大改。谁也不理。先时也不理沈祯,后来经不住这脏蛋蛋的软磨硬泡,终是理了。两人常常黏在块,分也分不开,连睡觉,都抱在起的。
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抱着个软绵绵的幼童,盖着床被子,睡的香甜。真正是兄友弟恭。
却没有人知道,沈祯每天都吃哥哥送给他的“糖丸”,那“糖丸”是沈清轩抓了院中蚯蚓松过的泥土,搓成的泥球,泡了糖水裹在外面,威吓着他吃的。沈祯吃了,苦着脸,怕哥哥不理他,每天都吃。吃完了就肚子痛,隔三差五看大夫,后来大夫下了猛药,那孩子肚子里落下几条虫子来。仅仅是这样的小折腾,原本圆鼓鼓的小腮帮子,立刻就没了。却从来不敢对别人说,因为说了,哥哥就不理他,还会揍他。
后来大些了,沈清轩知道他能记事了,就不干这样的事了。使着眼色,怂恿他上树掏鸟,专挑那些枝干细小的树让他去,沈祯上去了,每回都摔下来,摔了几次,也聪明了,每次都爬的不高就故意摔下去,摔也摔的不太疼。他的哥哥哪里容得他在自己面前使心眼,于是有天,挑了个长出院墙的大树,让他去掏上面的鸟窝。
沈祯上去了,上到最高。不敢下来。
沈清轩张了手,用口型说你跳,我接着。虽然隔得远,沈祯看不见他的口型,却也明白他的意思。
沈祯那时六岁,虎头虎脑的望他会,就真跳了。
沈清轩怎么可能会接他。只动也不动,冷眼看着他跳下来。
沈祯半途被树枝挂住,没摔断胳膊腿,却也肩膀脱了臼,挂在树上也不知哭了久,才有人赶来救他。他被佣人抱着去找大夫,在佣人怀里,发现之前坐在树下的哥哥已经不见了。
那个时候,沈祯仍是懵懂,却也隐约明白,哥哥是不喜欢他的,讨厌他的,想要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