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123节</h1>
“我知道了。”章年卿冲他颔首感谢。小吏是啰嗦了些,但也第一时间帮章年卿理清所有状况。小吏不卑不亢,笑着退下。惹的章年卿不由多看了他两眼,人精啊。
“天德,借一步说话。”张恪将章年卿拉到一边,小声道:“依你对谭大人的了解,这是在以声势逼供,还是谭大人真的……犯糊涂。”
谭宗贤一点都不冲动,他为今天谋划二十年了。章年卿心下暗道,面上只能苦笑,含蓄道:“二宗夙愿以久,只怕再这么拖下去,没什么好事。”
张恪听出画外音,态度立即强硬起来,对李舒道:“李大人,劳您进去通报一声,礼部侍郎章年卿求见二宗……”
李舒见状犹豫起来,章年卿……大人很看重此人。
张恪见他动摇,立即再接再厉的游说。什么二宗年纪大了,里面没个人看着也不行。章年卿是从开泰帝三年起就跟着谭宗贤的人,谭大人不见我们这些人,连自己的门生都不见了?
终于,李舒指了个人道:“你进去禀告。然后拿钥匙开门。
章年卿给张恪使个眼色,示意张恪赶紧派人拿下李舒。不知是张恪会意错了,还是迫于形势所逼,竟自己冲上去撞倒李舒,一把老骨头死死抱着李舒,大声道:“快开门,请谭大人出来!”
一群人这才如梦惊醒般,一窝蜂的冲进去。章年卿尾随其后,等他进去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官员已经跪了一地。
章年卿定睛一看,谭宗贤和刘宗光竟然没有争吵,两人离的挺远的。谭宗贤满手鲜血,禅坐在地。刘宗光枕着胳膊,背对刘宗光躺着——不对,章年卿立即拨开人群,冲过去。
大牢的门紧锁着,章年卿进不去。凑近一看,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刘宗光的是在躺着,他还活着。刘宗光不断的咳嗽,闭眼假寐,看都不看谭宗贤一眼。
谭宗贤满身狼狈,却泰然自若的坐在地上。章年卿撩袍行礼,高声道:“谭大人,在下礼部侍郎章年卿,听闻谭大人连夜审讯朝廷要犯,敢问谭大人手里可否有皇上手谕?亦或大理寺、都察院的手令。”
章年卿赌谭宗贤根本没做这些面子功夫。
闻言,谭宗贤缓缓回头,目光烁亮,他捡起一旁的蓝布,裹好牌匾。起身道:“无令私刑,是我罪过了。竟然惊动了礼部的人,看来明天御前会审,必不可免了。”
章年卿微微皱眉,“谭大人……”
谭宗贤喊李舒,“李舒呢,让他来给我开门。”定定看了眼章年卿,对众人道:“散了吧,深夜惊动大家,实乃抱歉。”
大家都二丈摸不着头脑,雷声大雨点小,轰轰烈烈闹了大半夜,然后就这么什么也不说的让大家散了?众人腹谤不已,笑着称是。
大牢里只剩谭宗贤、刘宗光、张恪、章年卿四人时,章年卿道:“谭大人闹这么一出,难不成就是为了见我。何必这么闹腾,谭大人一句话,章某还不马首是瞻。”
谭宗贤目光诡异,“马首是瞻,你做的到吗。”
章年卿没有接话,笑一笑,将这句话当做笑话含混过去。
第163章
谭宗贤却不放过他,有些逼迫的味道,“章大人?”
章年卿苦笑一声,脑中不知不觉闪现谭宗贤当日的话,‘你来接我的班,如何?’他迟疑片刻,颔首道:“诚惶诚恐。”
“那就好。”谭宗贤仿佛很欣慰似的,环视四周,掷地有声道:“今晚之事,明早我自会向皇上禀告,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章年卿眼尖的注意到,谭宗贤没裹好的牌位上隐隐写着‘家父李……’后面看不清了。他瞬间明白什么,若有所思,肩膀忽的被人一拍,一转身是刘宗光。“刘大人。”章年卿客气道。
刘宗光看着章年卿,近十年未见,章年卿已经大变样了。目光落到他完整无暇的双手上,想着谭宗贤的偏袒,冷笑道:“章大人倒是有远见的很啊。”
“哪里哪里。”章年卿敷衍两句,转身对张恪道:“尚书大人给刘大人另安排一间牢房吧。免得……小心照看,不要再发生这种事了。”点到为止。
张恪会意的点点头,章年卿拱手告辞。
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张恪是刘党出身,如今若不顺着谭宗贤,只怕下一个牢里关的就是他。章年卿知道,刘宗光再换是个牢房也没用。谭宗贤不会放过他的。但,聊胜于无。
二十多年的仇人相见,能做什么呢。章年卿想起谭宗贤手中那个牌位,磕头道歉吗?嗤笑一声,刘宗光怎么肯。他是个‘别人家孩子比自家还孩子聪明’,都能痛下杀手的人。可想而知他有多么自负、极端。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为自己犯下的错感到愧疚。
回去的时候,夜更深了。张恪派两名狱卒送章年卿到家门口。谁知刚到家,有不速之客来访。刘俞仁从石狮子背后走出来,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章大人,刘某有事求见。”
难得用了求字。章年卿没有说话,定定的看了他片刻。这些日子刘俞仁东奔西走,处处碰壁,他也略有耳闻。但在朝堂上稍微能说上点话的人,都知道此事无解。
且不论谭宗贤会不会放过刘宗光,单皇上就不会放过这等清除异己的好机会。
章年卿早就知道,所以利己于皇上的私心,都不叫私心。皇上便是看破你那点小九九,都无伤大雅。如不然,谭宗贤能如此尽心尽力的榜开泰帝正名?只怕此事过后,朝野上下,再无人敢提禅位一事。
刘俞仁的背后一片黑暗。章年卿接过小童的灯笼,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刘俞仁道:“里面请。”率先带路。
书房里。
刘俞仁这些日子四处求救,却处处碰壁。不管再难,他总能咬牙坚持下去。唯独此时,他感到一丝丝迫窘,他不知道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上天注定这一说法,但他很不愿意在章年卿面前难堪。艰难开口,“我知道章大人可以自由出入刑部,刘某想问一句,家父身子如何,可还健朗?”
“尚可。”章年卿替他斟了一杯茶,淡淡道:“谭宗贤带着他父亲的牌位去见你父亲。”
“是吗。”刘俞仁没有追问谭宗贤父亲是谁,见状,章年卿微眯着眼道:“看来刘公子对当年的事也略有耳闻。”
刘俞仁低头笑笑,言简意赅道:“父亲给我治病花了不少银子。”
章年卿不予置否,刘宗光是慈父也好,也奸臣也罢。都与他无关,可方才刘宗光看他手腕那一眼实在窝火。连带着对刘俞仁也厌恶,“刘公子恢复至此,也不枉刘大人一番慈父心肠。”
气氛微僵,一时尴尬。
冯俏没有睡着,得知刘俞仁和章年卿在书房谈事,莫名心慌起来。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怔怔发呆。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章年卿已经带着一身冷气回来了,他眉宇间有一些细汗,手也是热乎乎的。
不待冯俏问,章年卿主动道:“外面冷,怕冰着你。跺了跺脚。”
不知为何,冯俏却看了眼外面。一道帘之隔,章年卿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冯俏拉住他的手,章年卿手掌宽大有力,很快反握住。冯俏微微安心,柔声问:“刑部叫你过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