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2 / 2)

然后才解释,是辛勖涵的案子陷入乱僵局。

偌大的刑部,此时居然找不到一个能主审此案的人。

张恪心中好的人选,个个躲事告假。那些跳着脚要来审案子的人,他又不放心。

“这也是你历练的一个机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别说主审案子,在礼部也只是个跑腿打杂的。”

“说来说去,这事和你家都脱不了干系。你也是在帮自己家洗脱罪命。”

章年卿眼睛嚯的一亮,冷笑道:“张伯父,我父亲并未犯法。”

张恪摸着胡子,不急不慢:“你外祖父可就不一定了。”

不知怎么的,章年卿忽然就想起,陶金海是河南的土皇帝的浑话。

*

近来章冯两家频繁往来,内宅外院都是热闹。

原本如胶似漆的小鸳鸯却生了膈膜,见面冷淡,背地想念。

孔丹依陶茹茹几次对视,私下各自审问儿女,一个字也问不出来。索性由他们去了。

章年卿调任刑部,一纸任命书在手里还没焐热。刘家突然下帖子给章家,邀章年卿八宝楼一叙。

章年卿不知想起了什么,手里转着帖子。起身拿着拜帖就去找章芮樊。去时,章芮樊正在和冯承辉说话。

章年卿也不避嫌,大喇喇的递上帖子:“爹,你说我去不去。”

刘俞仁请章年卿吃酒。

这个档口?

章芮樊冯承辉对视一眼,都觉得是鸿门宴。劝道:“他没什么好见的。”

章年卿无所谓道:“去一去也无妨,正好看看他想干什么。”

章芮樊冯承辉面面相觑,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章年卿面上风轻云淡,内心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撮着嘴,逗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麻雀。就这么一个平淡无奇的小鸟,章年卿还特意请人打了红木鸟笼,府里专门养了一个伺候花鸟的役人。

花鸟役觉得很委屈,他十岁跟着老师傅学养鸟。学了十二年终于出师,没想到这位章大人花了大价钱把他买回来,就为让他养一个小麻雀。太屈才了!花鸟役背着手抹眼泪。

赴宴时,章年卿单枪匹马,连个小厮也没有带。去了一瞧,乐了,刘俞仁这个人称孟尝公子的人,竟也是独自一人。

刘俞仁风度颇佳,亲自起身迎客。主动给章年卿斟酒,章年卿轻嗤一声,微微别过脸。

这是第三个主动给他斟酒水的人了。

刘俞仁开门见山,亲切道:“听说刑部给章大人递了橄榄枝,不知章大人肯不肯接。”

章年卿笑的玩味:“刘大人这话可真有意思,朝廷的任命,哪里还有我接不接的道理。”

刘俞忖度片刻,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人在庙堂,多身不由己。”顿了顿,“我直说了吧。章大人可知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河道贪墨案。”

章年卿放下酒杯,“略有耳闻。”

刘俞仁笑,“知道就好。我们同科参考,我是来奉劝章大人一句。烫手的事,莫沾。”

章年卿衅然的看着他,吐出两个字:“为何?”

刘俞仁闻言,口若悬河,大肆例举弊端。洋洋洒洒说的半天,结束时喝了半碗茶水。末了道:“总之,你不要插手这件事。”

刘俞仁态度强硬,烦不胜烦。章年卿清冷的眸子中有嘲意,也有阴冷。

恍惚间,刘俞仁又想起父亲那句掷地有声的判词,‘十年之内,能和你与之抗衡的只有章年卿。’。

以前他觉得可笑,现在他感到很惶恐。

刘俞仁竭力维持微笑,试图晓之以情。他迫切的想证明父亲的话是错的,他不想给章年卿和刘家结仇的机会。他希望这辈子都和这个人没有什么交集。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为官。

他道:“章贤弟。你想讨圣上喜欢,有千万种方法。以你的才华本事,这是迟早之事。这为人臣子,又不是占地为王。一山容不得二虎,以后我们共事的时候还多着。你父亲如何,我父亲如何,你我二人都不要插手如何。”

章年卿皮笑肉不笑,淡淡道:“我调任刑部是圣上的意思,条子是你们吏部批的,任书是你们吏部下的。你们既然觉得我不妥,何不早早将任书截下。如今你同我说这些话,让我为难。是想我违抗圣命吗。”

刘俞仁耐性很足,笑着问他:“那你可知刑部那么多人,为什么没人敢审辛勖涵。辛大人是和景二十年河道总工,负责河南沿江堤坝修筑与维护。河南是谁的地盘,你外祖陶金海!辛勖涵在你外祖眼皮子地下偷工减料,你以为没有陶巡抚的首肯,他有几个胆子敢这么做。章贤弟,听我一句劝,这案子你不要审。审到最后,审到你自家人身上。我看你怎么办。”

章年卿不为所动,风轻云淡呷了口清茶。捏着桌上一本蓝皮书角,闲散的翻着,“唉,刘大人,你这话说的不亏心吗。我外祖父不过区区一个河南巡抚,与河道总工各司其职,各谋其位。何来谁的地盘之说。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这河南自然也是皇上的河南。何时轮到你我一张口,来割地据山呢?”

啧啧有声,叹道:“诛心啊,真是诛心。”

章年卿微微倾身,半嘲半讽的露出一抹笑容,压低声音道:“刘俞仁,你把我当傻子吗。你既然知道陶巡抚是我的祖父,怎么还敢睁着眼睛在我这里说瞎话。辛勖涵是谁的人,你我心知肚明。”屈指敲敲桌子,以示惊醒:“刘大人说话,还望三思。”

说着站起来,啪,扔下那本闲话书。章年卿微微一笑:“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刘俞仁望着着章年卿离开的背影,低喃一声:“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刑部大牢昏暗甬长,章年卿第一次踏上这里。终于相信,这个世上原来真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潮湿和霉气扑面而来,章年卿单手抵着鼻子,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再往里走,是血腥味和尿骚味,还有一种发馊的臭味。混合起来的味道一言难尽,辛勖涵关在最里面的重刑牢房。

章年卿请进去一看,笑了。笑意泛冷,忽然就明白刑部为什么又那么多人躲事了。

辛勖涵衣着整洁,洁白的囚衣一尘不染,剃掉胡须的他,更有几分超脱红尘的仙然。

他不像个囚犯,到像个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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