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0节</h1>
章年卿侧头问两个副审官:“我以前常听人说,进了刑部大牢,不死也得脱层皮。看来这传言不尽可信。”若有所指的瞟了眼辛勖涵:“可怜我爹掏了半生积蓄,拯救半个省的河南百姓。免了浮尸遍野的惨状。却还没有一个囚犯过得自在。”
辛勖涵放下手中的馒头,倏地看向章年卿:“你是章芮樊的儿子?”
章年卿道:“如假包换。”
“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章年卿没有动,笑着问两旁的人:“你们说我过去听吗。”
两个副审官具是不答,章年卿点点头:“那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提步走到辛勖涵面前,单腿蹲下。章年卿问他:“你是直接说,还是买够关子再说。”
辛勖涵神情严肃,低声道:“小少爷,你不能审我。我是受陶大人的命令办事,收的钱我一个子都没拿,全交给上面了。”
“上面?哪个上面。”
辛勖涵露出你懂我懂的笑,意味深长道:“小少爷装什么傻,自然是陶巡抚,陶大人家了。”
章年卿骨子里还是个娇气的公子哥,才蹲多大一会脚尖便泛麻,换了个姿势,好笑的问他:“这么说,你是打算一口咬定我外公了。”
辛勖涵殷勤小意道:“怎么会。小少爷待我的好,我就算咬断舌头也不把陶巡抚吐出来。”
章年卿眸色泛冷,点点他:“很好,记住你说的话。”
章年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吩咐:“动刑。我初来乍到,不知道你们这都有些什么好东西。现成的人选搁在这,让我掌掌眼。谁若手下留情,我必如实禀告。一律当同伙处置。”
章年卿敲着二郎腿,吹着浮茶沫子,“动手吧。我没说停,谁敢停后果自负。”笑嘻嘻的,大家也跟着乐呵。
辛勖涵实在是个不经打的,一烙铁下去,人便晕厥过去。后面接连上酷刑。
章年卿别过眼,也有些不敢看。不敢露出喜怒形色,打了个哈欠,假意小寐。
又过了些许时辰,辛勖涵已经奄奄一息,施刑官问两个副审官,“还打吗。”
副审官看了一眼熟睡的章年卿,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不打了。等章年卿快醒时再继续。
章年卿这一觉,委实睡的深沉。暮色四合,牢房里昏暗不已。章年卿活动活动筋骨,一副快醒的模样,“天黑了啊。这里没蜡烛吗?怎么不点蜡烛。”
一个副审官道:“有油灯。”
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走了,路上一直在嘀咕,“尚书大人在哪请了这么个小祖宗过来。”
待人都走光了,章年卿拍拍辛勖涵的脸,柔声道:“果然啊是个有骨气的。一个字也没说。”
章年卿从袖子里摸出几粒金瓜子,“得了,这也没人了。你是谁的人,你清楚,我也清楚。看在你今天没有攀咬我外祖父的好,我给你一条痛快路。”
章年卿眯着眼,对着监狱并不明亮的光线:“你大概知道,刑部尚书是我爹的老师,他和我爹以前一起在吏部就职,十多年了。所以你在这吐出谁都没用。不会有人往上报的。张尚书现如今又把我调过来,就是为了堵住你的嘴。”
辛勖涵神色激动,挣扎要说什么,声若游丝。
章年卿道:“你不必激动,你知道的,我救不了你。刘宗光不会让你活。今天我把你杀了,出了这个门。别人也只会说,刘宗光老奸巨猾。章芮樊抓了重要犯人,他却计谋杀人,还栽赃在章芮樊的儿子身上。”
章年卿站直身子,真情实意道:“这是个死局啊。”觑他一眼,“想破吗?”
辛勖涵狂点头,锁链哗啦啦的响。
章年卿负手,肃然道:“简单,你写一份血书,然后吞金自杀。我保证,有生之年让你尘缘昭雪,不污青史。哦,对了。其实我是翰林院的,没准我以后混的不好,又被踢回翰林院编史。”
辛勖涵咳出一口鲜血,汩汩白牙血染:“章大人可真会说笑。”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章年卿道:“后半句是玩笑话。前面是认真的,我章年卿以性命起誓,有生之年绝对为辛勖涵辛大人沉冤昭雪,否则不得好死,死后入阿鼻地狱。”
终于,辛勖涵泣血点头,“我答应你。”
章年卿余光落在门口,两个副官捧着蜡烛,沿路的油灯已经被点亮。
烛影摇曳,章年卿面容模糊,仿佛是被岁月摧残了脸。
第25章
辛勖涵死在章年卿离开的第三天,他应允的那份血供如今正端端正正放在刑部尚书张恪桌子上。
冯承辉、章芮樊、衍圣公等三位长辈都在。章年卿一个人端着茶碗坐在最外面的角落,目露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刑部尚书对章年卿赞不绝口,尽管章年卿的逼供是借了身份的便利。张恪却绝口不提,只一味夸章年卿多么聪明能干,夸的章芮樊都合不拢嘴,看着儿子的背影骄傲又与有荣焉。
“天德,坐在那发什么呆啊。快过来。”
闻言,章年卿提步过去。桌子上白布红字,供词十分显目。十分有饱受冤屈,死不瞑目的意思。
章年卿心里说不上来的怪异,挥之不去。勉强攒出一抹笑,与长辈唠起家常。
章芮樊感慨片刻,问张恪:“老师是打算今后就把天德留在刑部吗。”
张恪摸着胡子哈哈大笑,“任命书都下了,难不成我还把人借过来两天又送回去,这像什么话。”
“那是,那是。”
兜兜转转,父子二人竟同在张恪手下做事,也是缘分。
冯承辉一字一句看了好几遍供词,满足笑道:“天德这一趟不算白折腾,有这份供词在,刘宗光便有小辫子捏在我们手里了。”喟然道:“可算给我出了一口多年的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