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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偏执丞相和离后 第37(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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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药之后,小厮服侍着穿上官服,沈浮胸口有伤不方便,胡成踮着脚拿着乌纱,小心给他戴上,又拿过镜子来照。

沈浮看着镜中的自己,面白如纸,两眼血红,魂魄已经离体,只剩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壳子。还有头上这顶乌纱帽。

从前都是她给他戴的,她个头刚到他下巴,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她仰着头伸手时,清浅的呼吸会拂在他唇上,总让他心尖荡起一阵说不出的酥和痒。

从前他不懂那是什么感觉,也或者是他不敢细想,如今他知道,是因为他爱她,在他不敢正视的角落里,在与她相处的日日夜夜里,他爱着她,卑劣的、不敢承认、不敢宣扬的爱意。

甚至为了对抗这不该有的情愫,他还会加倍对她冷淡,一次次伤她的心。

他错得太多,哪怕用尽余生,也无法弥补她万分之一。

林正声匆匆赶来:“大人见召,有何吩咐?”

沈浮打量着他:“侯府那边,一直是你在诊脉?”

林正声拿不准他突然提起此事的目的,犹豫了一下才道:“是。”

“她身体如何?她的孩,孩……”无论如何努力,孩子两个字,还是说不出口。

在袖子里,默默掐紧了手心,修剪整齐的短指甲嵌进肉里,仍旧抵不住剜心般的悔恨。

孩子,她那么珍爱,拼了命也要护住的孩子,到底是被他一碗落子汤灌了下去。他如今哪还有脸问起孩子?他不配,他就算把命给她,也偿还不了她的孩子。

许久没等到回答,沈浮看向林正声,他端方严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低头不语,沈浮很快猜到了他的顾虑,他怕他依旧存着落胎的心思,所以不肯如实相告。

他所做下的那些事,的确让人厌憎。甚至林正声几次帮她,他还疑心是不是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如今看来,林正声是正人君子,而他,是那个以己度人的卑劣小人。

沈浮顿了顿:“我只想让她,平安……”

原是想说母子平安的,但不能说,不敢说。这几天恍恍惚惚也曾听过她的消息,她依旧在吃药保胎,她的孩子,依旧在危险中,他怎么有脸说母子平安?“若是她有什么需要,立刻报给我,若是你看诊时有什么拿不准的,也报给我,需要哪个大夫,我去请。”

林正声迟疑着,猜测着他的意图,点了点头。

沈浮束好玉带,抬步向外走:“你认识张玖吧?”

林正声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答应着时,听见他低哑干涩的声音:“今晚酉时,你去趟城西织金街的燕子楼。”

官轿起行,林正声落在后面,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突然提起张玖?城西织金街燕子楼,又是什么地方?

沈浮在宫城第二重门内下轿,迈步往早朝的紫宸殿走去。

十几个时辰不眠不休,滴水粒米未尽,本该是疲惫虚脱的,但此时精神有种异样的清醒,像烧到最后的火,极力迸出最后几星亮光。

沈浮沿着青石大道走着,腰背挺直,眉目紧绷,听见一个淬着恨毒的声音:“逆子!”

是沈义真,这具肉身的生父。沈浮抬眼,看见大道另一边,沈义真朝服束带,恶狠狠地向他啐了一口。

他知道沈义真恨他,毕竟是他,亲手将沈义真从二等锦乡侯的位置拉下来,连降三级,变成小小的锦乡县子,毕竟是他,亲手将他心爱的女人从正妻之位拉下来,重又成为卑贱妾室,毕竟是他,亲手毁了他心爱儿子的一切,让沈澄从不可一世的侯府世子,变成断了仕途的废子。

只不过,他已经走到这个位置,他不需要看沈义真的脸色。沈浮唤过金吾卫:“公然在宫中痰唾,是为失仪,带下去治罪。”

金吾卫上前拿人,沈义真分辩起来,逆子逆子地高声骂着,沈浮并没有反驳:“喧哗吵闹,罪加一等。”

金吾卫拖走了沈义真,沈浮不曾回头,沿着宽阔的大道继续往前走着。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沈义真了,沈义真如今只剩下一个爵爷的空头衔,原先手里的差事全都被他捋掉,这种身份,平时是不需要上朝的,为什么今天突然来了。

“沈相。”右相李国臣从后面赶来,寒暄着抬头,看见他的模样吃了一惊,“是病了么?脸色有些差。”

“未曾。”沈浮淡淡说道。

“那就好,”李国臣很快说起了正事,“姜云沧请求留京的事,你怎么看?”

从前他是不希望姜云沧留京的,边防不稳,难得的将才需要到最有用的地方去,可现在。沈浮生平头一次在社稷之事中生出私心,她不会要他照顾的,可她身体那样弱,与林凝也不很亲近,唯有姜云沧留下来,才能确保她的平安。

沈浮沉吟着走进殿中,金鼓三响,早朝伊始,殿中御史头一个站出来:“臣有本奏。”

寂静之中,唯听他声音郎朗:“左相沈浮身为百官之首,早朝之时衣冠不整,仪容凌乱,此乃失仪之罪,请陛下责罚,以儆效尤!”

金阶之上,谢洹看着沈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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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头发和灰败的脸色,沉吟着不曾说话,门外踉跄的脚步声跟着响起,沈义真领完罚,一路疾走着闯了进来:“臣有本奏!臣弹劾逆子沈浮,见父不拜,对父不敬,忤逆不孝,败坏人伦,请陛下严惩!”

静立的朝臣中响起一阵窃窃低语,沈浮笔直站着,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就见武官一列中姜云沧大步走出来:

“启奏陛下,沈浮昨日闯到微臣家门前,无礼纠缠许久,藐视朝廷颜面,请陛下严惩!”

殿中一片哗然,沈浮慢慢转过脸,看向姜云沧。

作者有话说:

喧闹声越来越高, 沈浮默默思忖。

从他入朝为官以来,受到的弹劾就不曾断过,他孤高冷漠, 下手无情, 又从不结党,他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个令人头疼的存在, 这就是做孤臣的代价, 然而今天如此密集的弹劾,必定是有人暗中操纵,不然那极少上朝的沈义真,不会突然出现。

沈浮察觉到隐藏在几桩弹劾背后,朝堂中的暗流涌动, 是姜云沧在操纵, 还是另有其人?

姜云沧还在说:“堂堂清平侯府, 朝廷亲封, 沈浮却公然藐视欺压,在臣家门前吵闹叫喊, 口出狂言, 是将朝廷体面置于何地?臣请陛下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殿中众臣一个个竖着耳朵听着。姜沈两家和离, 亲家变仇家的事先前他们就曾听说,只不过沈浮和姜云沧都不是好相与的,两个人同时以霹雳手段压住了京中流言,是以众人只敢暗自猜测,并不敢议论, 可如今在早朝上, 当着皇帝的面, 当事人自己闹起来了,众人本能地觉得应该与和离之事有关,一个个心急地等着下文。

谢洹左右为难。昨日的事他早晨起来才刚听说,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如今姜云沧当堂发难,一边是心腹重臣,一边是得力边将兼少时伙伴,谢洹决定和稀泥:“此事必是有什么误会,朕先查着,到时候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阶下突然传来沈浮清冷的声音,压过周遭喧嚣:“臣知罪。”

满殿的私语声一齐停住,无数惊讶的目光中,沈浮走出行列,躬身弯腰,向姜云沧行下一礼:“昨日之事,是我之罪,我在此向姜侯爷,向将军,向……赔罪。”

没说出来的名字,是姜知意。姜云沧说了那么多,却一个字也不曾提起她,沈浮知道,他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受人议论,那么,他便也不提。

只是心底如此渴盼,盼着对面的人是她,盼着能有机会,亲口将忏悔向她说出。

姜云沧冷哼一声,避开不受他的礼:“藐视朝廷亲封的爵爷,是为大不敬之罪,你以为你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躲过去?”

沈浮没有辩解,依旧是放到极低的姿态:“两年里侯府对我恩重如山,是我有眼无珠,狂妄自负,一再辜负错待,沈浮知罪。”

高傲的头颅低到极低,一向笔挺的腰深深弯折,依旧无法克制剜心般的后悔。

他真是有眼无珠,明明那么熟悉的感觉,却认不出是她。他也真是狂妄自负,她问过他那么多次,哪怕他有一次多问一句,就能知道她是他的意意,他却自负于自己的判断,到头来,伤她如此之深。

他最爱的人,他最对不起的人。

悔恨绞得沈浮喘不过气:“我自知罪无可恕,只愿用尽余生所有来弥补,赎罪。”

姜云沧知道,他说的不是侯府,而是姜知意,为何他突然转变姿态?姜云沧想不通,也不想知道,只冷冷道:“不必!若你下次再敢来我家骚扰,我手里的刀,可不认得什么左相!”

“云沧,稍安勿躁。”谢洹开了口。

沈浮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他也很惊讶,然而惊讶之余更多是欢喜,眼见沈浮话里话外都是一个姜知意,显然是余情未了,想要回头,谢洹决定做那个和事的月老:“沈相虽然知错,但赔礼不能只是口头,这样吧,朕来做这个主,沈相回去后立刻备下厚礼,亲身去清平候府赔礼道歉。”

亲身去清平侯府,他能见到她了吗?沈浮嗓子里发着颤,抢在姜云沧前头开口道:“臣领旨谢恩!”

姜云沧想要驳回,但谢洹已经发话,如何能当面让君主下不来台?眼见沈浮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欢喜,姜云沧一阵厌憎,急急思索对策。

“陛下,姜将军说得对,沈浮犯的是藐视朝廷的大不敬之罪,臣也要告沈浮!”角落里,沈义真高叫一声,“他忤逆不孝,一再虐待□□臣这个生父,方才在殿外碰见臣时他不拜不问安,还命人殴打臣,陛下,不孝乃是重罪,两罪并罚,按律该当斩首!”

殿中又是一阵沉默,固然都知道沈家父子失和,然而在朝堂之上做父亲的口口声声要斩首儿子,也是从不曾听说过的奇闻,一时不觉都去看沈浮,但见他恍惚着脸上透出喜色,竟像是全不曾听见一般。

姜云沧拧着眉退回队列。他虽恨不能置沈浮于死地,然而沈义真?他还不至于沦落到与这种人为伍的地步。

谢洹沉着脸。沈浮从不曾提过在沈家那些年的光景,然而当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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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传遍盛京,便是贵为天子,也听说过不少内幕,谢洹没理会沈义真,只向沈浮问道:“方才在殿外,出了什么事?”

沈浮回过神来:“锦乡县子公然在宫中痰唾,犯下失仪之罪,臣命金吾卫带走治罪,他抗拒吵嚷,因而罪加一等。只需唤来当值卫士,一问便知。”

口口声声锦乡县子,根本不称呼父亲。谢洹思忖着唤过王锦康:“让当值的金吾将军过来一趟。”

扑通一声,沈义真跪下了:“陛下!臣总有千错万错,也是沈浮的父亲,当儿子的治当爹的罪,从古至今,哪里有这个道理?若是今天就这么让儿子罚了爹,从今后天下还有什么孝道可言?臣宁可一头撞死!”

他作势要往柱子上撞,旁边的人七手八脚拦住,混乱之中,只听沈浮冷冷说道:“在家为父子,朝堂之上,我是左相,你是下僚,丞相处置下僚,名正言顺。”

“此言差矣!”先前弹劾失仪的殿中御史刘茂高声抗辩,“父子为孝道之首,就算是朝堂之上,沈爵爷亦是左相的儿子,岂有儿子罚老子的道理!”

“刘御史,”沈浮淡淡一瞥,“前岁国子监论道,你忘了么?”

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当初沈浮以弱冠之年官拜左相,压倒许多年岁大辈分高的人,尤其是沈义真也在朝为官,因此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为此国子监特地设了辩题,邀请天下名儒论道,题目便是朝堂之上,是做下属的父亲该听丞相儿子的,还是做儿子的要听父亲。

姜云沧冷哼一声,当时他虽然远在西州,却也知道那场论道,辩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沈浮亲临现场,一锤定音,朝堂之上,丞相代表朝廷威仪,是为君臣之分,君臣,大过父子。

想来以沈浮的心机深沉,那场论道多半是他背后筹划推动,为的,就是防着将来有这么一天。姜云沧冷冷看着,好个狡诈的贼!

刘茂哑口无言,侍御史汤钺站出来:“不错,前岁论道,位份已定,朝堂之上君臣为先,其次才是父子,沈相不曾有错!”

谢洹点点头,正要命人带走沈义真,沈义真挣扎着叫起来:“非但是不孝之罪,臣还要告沈浮私德不修,帷薄混乱!”

他推开侍卫,大声道:“沈浮前些天与姜氏女和离,还逼着姜氏女喝下了落子汤,试想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怪事?这其中必有缘故。如果是他的骨肉,逼着结发原配喝落子汤,沈浮毫无人伦,不配为相!如果不是他的骨肉,堂堂左相,连内室女子都约束不住,闹出这等丑事,亦不配为……”

“放屁!”姜云沧大怒,武官上朝不得佩刀,回头看见侍卫腰间有剑,刷一下抽出,照着沈义真便是一剑,“我把你这个满嘴放屁的老狗!”

沙场悍将,这一剑又快又狠,照着沈义真心窝上来,殿中霎时惊叫连连,侍卫见势不妙,一脚踹在沈义真腿弯上,沈义真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堪堪避过要害,剑锋顺着额头耳朵,划下来一长道血口子。

姜云沧气犹未消,第二剑向着沈浮:“都是你害的她!”

剑光如电,直直向心口刺来,沈浮没有躲,这是他欠她的,他不能躲,就算杀了他,他也必须受着。

“云沧住手!”谢洹一惊之下高声叫道。

姜云沧在最后一刻手腕一抖,避过心脏,剑锋在肩头划出深刻的血痕,沈浮低头看了一眼:“是我的错。”

一刹那焚心若死,若不是他,她怎么会受人这般议论?若不是他,她那么珍爱的孩子怎么会陷入危险,身份不明?沈浮迎着剑锋上前一步,让剑刺得更深些,鲜血喷涌中,姜云沧刷一声收了剑:“滚!我不想脏了我的手!”

沈浮看着迅速晕染开的血花,抬高了声音:“和离之事,所有罪责,都在我一人身上。”

血红双目一个个看过殿中诸人,内中包含的戾气令人不寒而栗:“结缡两年,姜二姑娘光明磊落,不曾有半点差错,她腹中是我骨肉,和离罪责在我,落子汤亦是我罔顾人伦,丧心病狂,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但,只要我活着一日,绝不许任何人说她半个不字!”

殿中一片寂静,却在这时,汤钺突然上前:“臣有本奏!”

“宣武将军姜云沧在御前手持利刃,刺伤左相和沈爵爷,是为御前失仪,需严加惩处!”

“此外,姜云沧未得诏令擅自返回京城,并在京中逗留多日,徘徊不归,致使西州边防空虚,玩忽职守之罪,罪不容诛!若不严加惩处,一旦引得他人效仿,则军纪混乱,国将不国,臣身为御史,请求陛下严惩姜云沧,并追查清平候姜遂纵容包庇之罪!”

沈浮脸色一变。

作者有话说:

下午六点加更一次,么么~

饭菜热过几遍, 姜知意站在廊下等着,心神不宁。

哥哥一直没有回来,昨夜哥哥说过, 今天散朝后回来一道吃午饭, 可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仍然不见他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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