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仿佛站在水帘之中,两侧的水里是尸鬼们四处逃窜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像是愈合的伤口般,水帘渐渐相拥闭拢。李肆收起了长刀,强光褪去,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他们又重新落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顾云雾在李肆的怀里晃着脑袋挣扎着,头发刮蹭着李肆的颈窝,留下些许酥痒。在挣脱李肆开扣在后脑勺的手后,他终于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四哥,我没事。你快要把我闷死了。”
李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耳膜里都是心跳的鼓动。他努力地咽了口唾沫,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
顾云雾伸出双手贴上了李肆两颊,他温柔地抹掉李肆脸上的水珠和湿漉漉的碎发,像是确认他是否完好似的,左右看了看。顾云雾的发鬓散开了,头发贴在他的脸颊和脖子,落到湖面上开成了一朵墨色的花。额头上的发尖有水珠滴落,滴在他的鼻子上一路滚落至他的唇角。
他浑身湿透衣冠不整。可却是美的。
一种狼狈不堪的美。
“我没事,你也没事。”顾云雾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笑着轻声说道。
李肆看着顾云雾的眼睛,慢悠悠地扯出了一个笑来。他此时终于可以用鼻子呼吸了。
一根金箭飞来,贯穿了李肆的肩膀。血液随之喷溅而出,在他的脖子上溅上了数朵暗色的红梅。
李肆吃痛地抽了一口冷气,他扭过头冲着岸山的人吼道:“你发什么疯?”
月白却再次架起弓瞄准着他,他神色紧张,浑身僵硬,拉弓的手上筋脉爆出。月白正容亢色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鬼王的刀?”
这人在说什么玩意儿?李肆愣在原地,神官的话说得很直白,但其中的意味过于惊世骇俗,以致于他一时半会竟有些听不明白。
“快说!不说下一次开花的可就是你的脑袋了。”月白眯起眼,紧紧地盯着箭头所指的方向,余光中却瞥见顾云雾的脸。
那张总挂着春风和煦般微笑的脸,此刻面无表情宛如被雕刻出的冰冷玉雕。玉雕上有被鲜血留下了赤红的印记。他那双桃花眸子里有深不见底的杀意,如同洪水般四溢而出。
月白被那双眸子盯得怔了一下。凉意从他的心脏蔓延至他的四肢,乃至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
月白忽然觉得,他才是那个更接近恶鬼怨灵的人。
在月白动摇的这一瞬,顾云雾用法力撩起一道水浪,往月白身上扑打而来。月白举起胳膊遮挡。这浪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浇了一身湿。
他放下胳膊再次向湖面望去时,那里空空荡荡,只剩浓雾弥漫。
在漆黑的洞穴里,两个人从池水里猛地冒出头,李肆扯着顾云雾的衣服把他拖上了岸,然后喘着粗气躺倒在他身边。
这是个钟乳洞,四周都是滴滴答答的水声,空气里是湿润的泥土味。黑暗里,他们并排躺在潮湿的地上,静静地听着水声,喘气声,还有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