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清楚所有缘故,却还不明白该如何做吗?你的家事算是了了,家中也有长兄支持,天没有塌下来。你尚年轻,不该在此浪置光阴,虚度青春。”
郑梦观皱眉,有些摸不透,却又分明感受到了韦令义话中所指,迟疑着问道:“你说的机会,究竟是什么?!”
韦令义露出几分欣然,一抬手拍在郑梦观肩头:“我已滞留洛阳近三月,不得不启程了。明日便走,你,也跟我走。”
“不,我不会再回北庭了!”郑梦观拒绝得斩钉截铁,同时退开一步,脱离了韦令义的手,“我若没有从军的念想,云儿便不会为我做这许多事。现在她走了,我却就去,岂非和你一样泯灭人情?”
“那你在此沉沦,一生庸碌,就是知晓人情了?”韦令义淡然地,紧接着反诘道,胸中不止有成竹,还有早已拿定的,郑梦观的软肋,“你从未断此念想,又何必自欺欺人?”
“我……”郑梦观终于语塞,眼中尽是惶惑。他一时想起春日庭院里,与长姊说的话。郑澜问他是否能放下这志愿,他脱口所答的不是“放下”,而是为云安“取舍”。
如今云安走了,皆因这些缘由,便似乎是该另作“取舍”了。
“你再回头想想我第一句问,云安为何要为你做那些事。”韦令义望见那人的惶然无措,心底却愈发明朗,“然后再告诉我,明日,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这话,将郑梦观逼到了绝境。但,不是山穷水尽的绝路。
……
因云安受不得颠簸,裴宪每日都会交代舫人多次,但遇风浪,哪怕是极小的,都要泊船规避。故而,船行得很慢,两旬的路程延过了两月,直到新岁上元才近樊城,离襄阳还有数十里之遥。
云安仰赖父母无微不至的照料,其实伤情恢复得比在洛阳时还快。但柳氏望着女儿一天天好转,却并不能舒展心绪。每当入夜女儿睡稳了,她便会倚在烛下沉思,越发有些难为似的。
这情状,云安不曾发觉,但裴宪每日歇得最晚,是瞧在眼里的。这一夜,他终于适时地问起来,想柳氏所思必定不离女儿,他自己更该为妻女筹谋安排。
“明后日大约就能过樊城渡口了吧?”谁料,柳氏却是反问,眉目含笑,带出些细微的期许之意。
裴宪只先颔首,等柳氏接下来的话。
柳氏又作低头一笑,却是歉然的:“裴郎,每年你都会陪我回樊城祭祖,住上两三日,因而我娘家的旧宅有人看管洒扫,并未荒废。我想,就带云儿回旧宅调养,清静些。”
裴宪倒未猜中这一点,颇感意外:“旧宅虽清静,但终究人手少,物用也不算齐备,只怕不如襄阳家里周全。”
“有我,还有阿钟和素戴,另择几个小婢帮衬杂事,也就够了。云儿好了许多,是不必太多人照料的。”
柳氏早是想好了的,就差向裴宪开口,所以态度柔婉中藏着笃定,亦是有道有理的。裴宪想了想,倒也不曾再顾虑,道:
“那么就去旧宅吧,明日一早我便交代下去。只是,还要算我一个,我也要陪着云儿,直到她痊愈。”
“这怎么行?你走这一趟已经耽误了数月,一郡的百姓庶务,都系于你这个长吏,再延误不得的!”
见柳氏着急,裴宪反一笑,将柳氏双手握住:“年年,我有一件事,还不及告诉你。我,已递了辞表,辞官了。”
柳氏心急未定,这下便添了大惊,双目睁圆,半天才说上一句话:“你怎么能辞官呢?!”
裴宪是得知洛阳消息的次日递交辞表的,为宦三十载,他也是想了一夜才下决心。然则这辞官,却并不是那一夜的决定,不过是提前了而已。他仍是笑,一边安慰一边解释:
“就像你说的,一郡的百姓庶务皆系长吏之身,我若不辞官,又哪里得闲去洛阳?可我早对你说过我会辞官的,我要陪你过闲散的日子,如今不正好吗?”
柳氏想起来他是说过,但真摆在眼前,她却是不忍的:“你还不到天命之年,正是有所作为之时,年年考官也都名列前茅,深受朝廷嘉奖,你怎么舍得呢?”
“为官有其政绩是为官的根本,并非经营仕途的手段,我自问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便舍得,更无愧。年年,我虽未到老迈之年,也并不年轻了,就让我做个普通的田舍翁,与你一道享受天伦,不好吗?”
一席话说得柳氏止不住流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裴宪无愧而坦荡,她却没有说实话。她要带女儿去樊城娘家,其实并非简单的图清静,而是因为裴家的三个子女。
柳氏始终不愿伤害裴宪的感情,又要保护离婚的女儿不再受到冷眼嘲笑,避居旧宅便是最能两全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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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虽然没有完结,但到这里,把之前的情节都做了交代,不算戛然而止。
如果对接下来的故事仍有兴趣,那我们后会有期。
也不会太长时间的。
谢谢,再次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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