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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姬后传作者:逆霓

第18节

第65章第六十五章

去年八月,世道尚不是这个世道,年号也尚未改弦更张。短短一年,最高的位置换了人,底下零零落落也换了全新风貌。

马车里,姬远想着早上一眼瞧过去大把陌生的年轻人,个个昂首挺胸,意气盎然,而那些元老级的官员,则是个个拢袍拉袖,战战兢兢。对比十分鲜明。

这三个月,小乔因为梅溪的战事借机隐退,格里回了故土,蒋翊带小五回了平南,大乔……虞毕出的意思似乎也要放他走。

物是人非曲终人散的事儿不值得扼腕叹息,他也早没了当初情郎关一伙人围桌吃饭的热闹兴致。或许,那本就是他一头热的想法。名为意义与温暖回忆的东西,并不存在他人心中。

虞毕出把他怀里的冰袋抽出来,轻轻捏了捏他冰凉的手指。姬远睁眼,抓了把空无一物的手心,迷迷糊糊问:“到了?”

绵淮山,全名应该叫“绵淮山脉”,是由近海的一片矮丘陵自东向西深入腹地的一条断山脉。

尚彧先祖的墓址原本在最西边的一座单山,后来因为淮安寺分崩离析,风水师说那处风水不好,便东移了几座山。按地理位置,差不多是虞都的正南方。

姬远在凉快的马车里养尊处优不知冷热,稀里糊涂被叫醒,一脚踏出马车门,立马脑子被蒸了个通透。

他有点不太想动弹。

虞毕出回头,对他伸手,“山上就凉快了。”

姬远这才慢吞吞下来。

后面两辆马车是女眷,虞玫玫和蒋沛菡,顺带着小沙沙一辆,以及三位侧妃一辆。

除去徐燕婉的剩下两位,属于看谁都不顺眼的类型,她们自小生活优渥家人娇惯,像是天生的凤凰,看谁都带着睥睨山鸡的傲气。

徐燕婉低着头,她从小被亲身父母抛弃,不大懂家破人亡的感觉,所以也不太理解这两位姐姐突逢巨变后的面不改色下是怎样不为人知的酸涩。她只是打从心底里觉得她们有些可怜。

中淮山的祭台是淮安寺毁后新建的,花了三年多时间,这是第一次启用。

姬远没有明目张胆的身份参与祭礼,这边的地形他也不了解,不好乱跑,这两天就一直在屋里呆着,乘凉睡觉。

到中淮山的第七天,祭礼接近尾声。

这天早上,虞毕出出去之后,姬远也悄无声息出了门。他静静走向背离人群的森林,慢慢往高处走。

人群的宏大声响始终萦绕在山头逡巡不去,姬远走了半个多时辰,耳边的声音远远近近,却一点不少。

他悉悉索索辨着声音的位置走,终于从高处窥见了祭台的位置。

当年姬远曾跟着虞歏参加过祭典,中淮山的祭台不论规模场地都远不如从前,连声音都仿佛对比从前底气不足。

他不太好的眼神四处搜索,轻易找到了最前头明黄色的身影。距离有些远,除了标志性的衣服颜色外什么也看不清。

不过看着还挺像模像样的。盯了许久,他心道。

“姬远!”

这一声低沉又有些急促的声音打乱了他的心神。姬远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竟然是虞歏!

……不单单是虞歏。

他的视线从宣庚面上扫过,皱眉,“岑筠?”

岑筠擅长口技,变装和模仿,扮成女人也鲜少有人能识别。而他和宣庚又常常一起出现,少了其中一个才叫奇怪,所以他脱口而出。

“岑筠替卓澜去跑货了,还没回来。”宣庚身后走出一个纤细的少年,正是一年没见的虞凡。

虞凡似乎有些忤逆正常男孩的生长发育,一般男孩子都是十二三岁才开始长个子,他十岁不到便蹿成了十五六岁大少年的模样。眉目间也有些不适宜的阴影,像是常年失眠精神不济造成的。

他以为姬远仍不信,正要说话,就听姬远问:“你们怎么找着他的?”

虞凡抿嘴,将原本的话吞回去,盯着虞歏被封上的嘴,道:“是离汶他们找诸葛韷的时候顺路找见的,也像是特意送来的。”他舔舔干涩的嘴唇,比起一年前稳重有耐性了许多,“蒋绛说,如果你在纠结怎么脱身,可以算上他。”

姬远心里一震。

虞歏听闻此处“唔唔唔”挣扎了数下,被虞凡一胳膊肘搭在腹部,弯腰发不出声音了。

他说:“如果你现在要人,蒋绛说,他是不能给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总会把自己想得伟大,其实也只有那一刻,人才是真正的理智。”他像个依葫芦画瓢的鹦鹉,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每个字的口气都像极了蒋绛。

……一个爱说话会展露破绽的蒋绛。

姬远缄默片刻,问:“你去过咸杞么?”

“去过。”虞凡的目光投向祭台,“所以我不想和那边扯上关系,自取灭亡。”

“……”姬远,“你把他放了吧,我不需要他。”

虞凡不动声色地接过,“我说了你现在不用做决……”

他话没说话,姬远道:“可能强弱是笃定无法改变的事,可我、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国家弱小就选择放弃。”他转过身,“当然,什么都还没做就丧气的事当然更不会做了。”

虞凡平静地脸上皱出一道无法理解的焦虑来,他对着姬远的背影兀自挣扎片刻,愤怒地甩出一句“愚蠢!”,扬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小乔战死梅溪,大乔被同僚陷害致死,格里克死故里的……没狠下心……

第66章第六十六章

祭台下虔诚的祭拜仍在继续。

小孩子懵懂的表情看起来天真可爱,成人表现出的懵懂则会让人忍不住深思熟虑。没有人愿意处处以恶意揣度人心,但有时,真正的懵懂最可怖。

姬远微斜视下面的场景,还是一手扶着树,半侧身,提防着身后再来个不速之客。

他鼻息轻叹一声,专注于某处的眼珠内敛沉静,乃至于显得整张面孔生疏又冷漠。

回复虞凡的确实是愚蠢又漂亮的话。其实他并不能理解战场上叫喊着“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将士是怎样的心情。或者,他们是无路可退,投降丧权辱国,倒不如一死百了战个痛快。

带着这种场景身临其境或许能感受到其中一番滋味,但是此刻的姬远并不投身其中。

下午,虞毕出回来的时候,姬远半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仿佛一直没睡醒。

他盯着他静默了会儿,轻轻将他推醒,带着浅湾湾的笑意温声道:“起来,我带你出去走走。”

姬远睁开眼,就着他胳膊的力坐起来,瞄了眼半黑的天,佯装迷糊地答应,“好啊。”

两人并肩出门,驾轻就熟地往山上走。路上姬远打了好几个哈欠,却一句话也没说。虞毕出缄默如是。

快到山顶的地方,虞毕出忽然牵起姬远的手绕进了另一条小路。那条小路荆棘遍生,可供行走的地方十分狭隘。姬远一边用手拨开挡路的枝叶,毫无所动的眼中仿佛浮现出当年在群匪岭逃生的那条路——同样狭小的不知风险,又别无选择。

小路走到头,是一条断路。层层落落的树木到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亘在悬崖之上,像是某种与世界诀别的讯号。

姬远不明所以地在原地呆了良久,被拉到那块极具风险的石头上坐下。

……还好是坐下,站着他的腿恐怕有点软。

石头掩映外就是骇人眼球的百丈高渊,借着微弱的光还能看清底下密密麻麻的草木。姬远侧头,抓紧虞毕出的手,那些风过万物的窸窣声让他无比冷静又清醒,同时,也有些不安。

“闻游给我寄了很多东西。”他说,“咸杞真是很神奇,竟然能将人不通过画纸直接复制下来。我看到那些‘画’的时候,真怕你就不回来了。”

姬远不说话,顾闻游一直竭尽全力用各种明示暗示的方法让他们脱离这场纷争。他之前强调自己只是重利益的商人,国家与过去的朋友在他面前完全不值一提。可却又三番四次地劝告他们……尽管劝告的方式有些不近人情。

“闻游从来嘴硬心软,”他淡淡地说:“虽然从一开始就说尚彧对咸杞没有任何赢的可能,还是在尽可能给予我们帮助。”

姬远撇嘴,他回来后才反应过来,让自己主动跟去咸杞根本就是顾闻游的一个圈套,他是想让他亲眼见识一下,省的麻木自信害人害己。

“我承认,”经过这段时间的思量,姬远终于敢正视袒露出自己的想法,“尚彧就是筹集出一百万万人也赢不了咸杞,这场仗,一星点儿的胜算也没。可就是那样……”他纠结的咬着下嘴唇,眉眼中间挤压出一个扭曲的褶形,“我们能怎么办?硬上是白白牺牲,投降?你是皇上,可这话说出去还有几个人愿意跟着你?到时候一样乱套,不可收拾!”

“所以,”虞毕出平静地说:“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第67章第六十七章

轰轰烈烈的祭祖结束后两个月,一切都在全新的脉络中有条不紊前进。

鼎技阁新招了四批人,徐老爷子虽然还是骂骂咧咧,但习惯了阁内渐渐热闹起来的年轻人的氛围,只顾自己埋头做事,懒得搭理其他人。

斯瑞半月前收到一道旨意,虞毕出让他回澎列岛看看,别一心专注闭门造车。

此时,他已经在返回故土的船上。

梅溪的乱军出乎所有人意料在半路出了岔子,传言是江湖人间的内讧,错手杀死了领头人。也有传言是朝廷是擒贼先擒王,半途派人暗杀了头目。以及各种说法众口铄金,反正结局就是树倒猢狲散,并且被史料记录为一群乌合之众的草寇行径。

姬远坐在销梦楼正中顶好的房间看外街的风景,冷不丁回过头,问:“绝莹姐,你见过峥垣没?”

“见过,”绝莹慢悠悠泡着一壶茶,“在这儿住过几天,后来褚家事败,我给了他一张船票和一些银子让他去澎列岛了。”她端起一杯刚泡好的茶闻了闻,垂眼,天生笑唇微翘的弧度十分美好。“不过他肯定出门就丢了,那孩子和你差不多脾气。”

姬远“哦”了声,回头,沉声自言自语,“他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反正这几个月我没见过他的消息。”绝莹从虞毕出上位开始就在虞都做眼线,遍布十分广泛,她说得没消息基本就是褚峥垣已经离开虞都的意思。

“也好。”他说,“现在客人真是比从前少了许多,麻烦你们四处传消息了。”

绝莹但笑不语。她们不过拿钱办事,有什么麻烦之理。

盛泽三年,六月。

咸杞究竟如何的概念已经深入到每一个百姓的心中,虞毕出曾经口中的“画”在大街上泛滥成灾,见怪不怪。

在一份约定俗成的规章中,茶馆的说书人变本加厉讲述咸杞的方方面面。他们的描述单听兴许夸张,配合上“画”却显得活灵活现。

将近一年的时间,尚彧的人们对咸杞形成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概念——那里方便、快捷、安乐、强大,但总的……不太真实。

直到朝廷演练展示出一个巨大的军用机器——据说是仿照咸杞的图纸简化制成的。

人们开始对那个陌生的国度充满敬畏。

日子在一天一天迫近。

离虞都不远的绳城码头,由孟祁军带领的新一轮演练正如火如荼进行。

码头货物集装箱堆放的高处,站着四个衣着格格不入的人。

随咸杞的一切深入人心,出海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多的商人引进外来的东西。像码头这种商人与劳动力集中的地方,少见尚彧本土的拖沓长裙,全是清一色的咸杞风格单衣中裤。

元畅提着她的裙子,瘪嘴叹气。对她望眼欲穿的大师兄道:“再看我们也不能过去,这是规矩。”

“还有五个月。”黎黜说。

戒空和尚掐指一算,皱眉,“什么时候变成五个月的?”

元畅蹲在地上仰望她三位伟岸的师兄,“再过几天说不定又变成三个月呢,大师兄,你说你都算错了多少次了。”

黎黜冷眼瞪他,只听与黎黜长得一模一样的老二道:“规矩在变,我们在外面不知情也是理所应当。可惜当年插手的几件事,阴差阳错造成如今的局面。”

戒空:“阿弥陀佛。”

元畅撇开头在心里冷笑一声,“所以现在报应了。”

又是八月,民间传出咸杞要与咸杞开战的消息,主攻虞都。

听惯神乎其神说书的百姓开始惶惶不安。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尚彧对上咸杞,是不堪一击的。

虞都及其周边城镇的一些百姓开始在传言的恐惧中举家逃散。

“遣散所有军队,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意的各回各家吧。”

目瞪口呆的新任兵部总侍:“皇……皇上……”

虞毕出:“没有异议,下去传话。”

这个消息如飓风般在朝堂与民间传开,说是朝廷完全无把握赢这场仗,让所有人自抉去留。

“还剩多少人?”

“十万左右,基本是孟祁军的老部下,死活不肯走。”姬远道。

“随便他们,”自觉已经仁至义尽的虞毕出推开一份信,“闻游写来的,那边已经在准备的路上了。他最后问我们一遍,如果要走的话,码头时刻准备着船。”

姬远一言不发。

“那就这样吧。”虞毕出抬手把信烧了,拍拍他背。

八月二十四,咸杞正式出兵。

虞都上空密密麻麻盘旋着老鹰似的不明物体。徐睦拄着拐杖在大街上指挥留下的士兵用改良喷射器射击天空。显然,那些不明物体的敏捷度远超他想象,一发也射不中。

一片钢针雨与稀落的爆炸声中,徐睦在其中怒得直跳脚。

海上。

正严密观察海上动静的孟祁军忽然听到水下几声惊呼,他低头寻觅,忽然间船周边海水有些异样。一个鲛人冒出脑袋竭尽全力朝他喊了一声,“将军快跑!”然后便软趴趴沉了下去。

孟祁军还没明白他们所受的攻击,巨大的船闷声震颤了一下,船体倾斜。

“将军!船底受到不明物体攻击!”

“船体严重损坏,准备入水!”

毫无惊心动魄的前战持续了两天,繁盛了一百余年的虞都被炸得满目疮痍,皇宫正门都被炸瘫了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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