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皮蛋挞鲜黄香甜,薄脆细密的酥衣一层层包裹起来,中间是细嫩饱满的金黄色蛋挞心。像这样的蛋挞,咬一口一定会掉酥,洒得满身都是,但没人会在乎。
食物香气引得周围明里暗里地往这边不停张望。
傅默呈说,“小谢老师,你先选。”
谢亦桐从眼前两人份的食物里随手挑了一份挪到自己身前,伸手在学校食堂桌上的碗筒里拿了筷子和勺子。
正要动筷,忽听见对面的人说,“等一下。”
她抬眼。“怎么了?”
傅默呈道,“我买了蛋挞之后才发现,有一个小问题。”
“什么问题?”
他朝着摆在一左一右的蛋挞和卤鹅翅指了指。“这两样东西的味道都很鲜明独特,一旦入了口,就会霸占人的味蕾。”
“所以呢?”
“所以,先吃哪个好呢,这是个问题,”傅默呈说,“如果先吃蛋挞,蛋挞的甜香会削弱鹅翅的卤味。如果先吃鹅翅,鹅翅的卤味也会损害蛋挞的甜香。”
换言之,这是要二选一了。先吃哪个,哪个就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味道,而后吃的那个则必然失去本色,有些被牺牲掉的意味了。
谢亦桐竟是沉思了。
她此前从没处理过这么细枝末节而又鲜活可爱的生活问题。她甚至从来没想过世上竟然能存在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说食物一向只是果腹的工具而已——除非难吃到了和几步之外的食堂“饺子”们一样的程度。
她握着筷子认真思考一阵,很认真地回答说,“我决定先吃鹅翅。”
傅默呈望着她笑了。
谢亦桐道,“我猜你会先吃蛋挞。”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似乎真的很喜欢甜食。”
“我是很喜欢。”
谢亦桐纳闷地问,“你为什么不胖?”
他轻轻地说,“因为虽然喜欢,但还是会节制。”
“我昨天才看见你办公桌上堆了好几盒巧克力。”
“但每天只吃一颗。”
“我不信。”
“真的。”
她耸耸肩,不再说话,用筷子夹起了小瓷盘中的卤鹅翅。独特的卤水香扑进鼻子里,先不等脑子有什么反应,肚子倒小声咕咕叫了。
她咬一口下去。
——那家善于做粥的包子铺把这独家卤水鹅每天限量出售,实在是有理由的。否则全世界卖卤水鹅的店都要倒闭了。
傅默呈看着桌子对面眼睛不自觉地亮了起来的人,问,“好吃吗?”
她没空答他,只点点头。
又咬一口。
好吃。
他笑了笑,拿起一只蛋挞,也开始享用他的早餐。
一餐毕。
傅默呈说,“小谢老师,明天你想吃什么?”
“这个。”
“不尝尝别的吗?别的东西也会很好吃。”
她没说话,低头看了看空碗空盘。
傅默呈说,“学校后街的旧巷子里住着一个姓高的老人家,以前是开馄饨店的,生意很红火。虽然现在店已经关了很久,但如果带他喜欢的礼物到他家里去,他还是会答应做的。他做的鸡汤馄饨很好吃。”
“和别的馄饨有什么不一样?”
“很不一样,”傅默呈说,“而且,除了馄饨,他还会做凉糕。据说从前他还在开店的时候,经常有人为了吃他做的一碗凉糕从很远的地方专门搭车过来。”
谢亦桐不说话。
即使肉已经没了,美味的卤鹅翅的味道仍从沾着卤水的空盘上隐隐散发出来。
见她望着盘子不说话,傅默呈说,“高爷爷的手艺很好,会比今天的东西更好吃。”
“……真的么?”
“真的。”
“而且,馄饨和凉糕出自一人之手,不会像今天的蛋挞和鹅翅这样互相影响。”
“噢……好啊。”
她不自觉地又往卤鹅翅的空盘子上瞟一眼。
傅默呈于是笑起来。“如果你喜欢鹅翅的话,明天除了馄饨和凉糕,我再去长生路给你带两个鹅翅。”
出于谨慎,她绝不吃他自己不吃的东西。“一人两个。”
“好。”
“对了,你的手怎么样了?”
“好多了。”
“看起来不像。你刚才拿勺子的时候动作都不自然。”
“好吧。今天早上伤口有一点裂开,不过,我去买蛋挞的时候,店主很好心,借了我药和绷带让我把它处理好了。”
“噢。”
谢亦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人。这个人,不仅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喜欢他,连素未谋面的蛋挞店主都愿意热心帮他。他很容易获取别人的好感。她在心里做下嫌疑人笔记。
——擅长降低他人警惕、获取社会支持:典型的危险人物特征。
傅默呈说,“今天的英语作业还是要麻烦你了。今天不止有日常作业,(9)班还有一场考试。”
也就是说比昨天还多五十几份卷子。
谢亦桐不由有些戒备地说,“考试卷子总该是全班统一的吧?”
“卷子是统一的。你可以用厉深远的卷子做标准答案对照着改——假如他写了的话。”
谢亦桐有点惊讶。“原来他成绩不错?”
“他很聪明,数学和英语都学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