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调阳听了,甚感宽慰。
决定来天上人间走一遭,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也没寄予太大的希望,毕竟与水墨恒的关系摆在那儿。
不料水墨恒信誓旦旦地说“义不容辞”,而且还将两个本无多少交集的人硬拉到一条战线上:同是行人。
本想着示好亲近,但没好意思开口,水墨恒却像读懂了他的心。
“这个年轻人果然不一般!”
吕调阳不禁暗自感慨,抱拳一揖,客气地回道:“言重了,老夫岂敢差遣水少保?”
水墨恒还了一礼:“吕阁老无需客气,论年龄、论地位、论资历,你全胜过我,差遣晚辈有何不可?”
“真不敢,只想将心里话对你说出来。”
“吕阁老请放心,您会荣耀而退的。以您的人品和为人,应该相信自己,更要相信太后和皇上。”
水墨恒知道,吕调阳其实不是担心李彩凤和朱翊钧这边,而是更担心张居正会为难他,就像当初为难朱衡那样。
有些话不方便当面讲。
内阁两位老辅臣虽然都不得实权,与张居正的关系也可谓若即若离,但张居正对吕调阳确实没啥过节。
因为两个儿子会试的缘故,对张四维倒是有一点。
若非要揪出与吕调阳一点儿过节来,那只有因为夺情风波,翰林院那帮词臣穿大红袍恭贺吕调阳升迁首辅一事。
吕调阳担心的,也许正是这个。
但既然选择致仕,张居正面上或许会阻挠:什么意思?不愿随我办事?但心里肯定高兴:又一个老资历下去喽……
“有水少保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
“不客气。”
水墨恒心里想着:别人的命运我不知道,但您吕调阳的命运,有没有我这句话,都会光荣退休的,因为性格的缘故,您根本就是一个对人没有威胁的人嘛。
吕调阳沉吟少许,带着几分犹豫的神情:“今天来,其实还有件事,想请教水少保。”
“是不是有关度牒发放?”
“嗯。”
“瞧吕阁老的神情,您感觉很为难?”
“是啊!”吕调阳愁眉不展,苦诉道,“当下形势真的很棘手,参加度牒考试的僧尼达六千之多,还有不少关系户。”
水墨恒笑了笑:“公平考试,择优录取。至于找关系的,不搭理就是了。而这不正是吕阁老一向的处事风格吗?丁是丁,卯是卯,荤腥不沾,不吃那一套。”
“找关系的,确实不难应付,难就难在关系太硬的人直接伸手要度牒,而那些人咱得罪不起啊!”
“比如呢?”
水墨恒也知道他指向哪些人,但还是问了一句。
“像国舅爷、冯公公,伸手要度牒怎么办?”吕调阳摆出一副极其无奈的神情。
“吕阁老,请恕晚辈直言,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您出发点似乎就不大合适,当初为什么要留机动的度牒数额呢?这不是引诱、怂恿他们伸手吗?”
“可从前每次都是这么干的啊!”吕调阳无辜的样。
“是,从前这么干可以。但这次情况不同,首辅不在,您只是代理负责人。对要度牒的人,他们胆子更大;而对您,既镇不住场,又不能过激,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