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校吓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小人知罪,请水少保饶恕!”
“起来吧。”水墨恒一抬手,并未追究,只是吓唬吓唬,转身望着艾穆几个,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艾穆望着水墨恒不言声。
赵志皋客气地鞠了一躬,然后上前一步,拱手言道:“多谢水少保出面相救。”
水墨恒叹了口气:“你们为什么不听我的呢?非要搞到现在这个局面?堂堂的员外郎,令多少人羡慕的庶吉士,现在连缇骑兵都骑在你们头上欺负。”
“我愿意。”艾穆昂着头。
水墨恒心里“操”了一句:“瞧你这副欠揍的样,就不该出面救你,让你吃尽苦头。”
“和甫兄。”赵志皋递了个眼色,转而对水墨恒致歉,“水少保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他就这臭脾气。”
“算了,就当我自找没趣儿。”
“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该上疏皇上,我照旧会做。”艾穆固执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出面救你,是想阻止你上疏?”
“这不是你一向的主张吗?”
“是,这是我的主张,可你们谁听了?”水墨恒指着吴中行和赵志皋,“他们不都跪在这儿吗?放心,你不怕,你去上疏,马上也会来这儿跪着。”
“跪就跪。既然来到这儿,我就没打算回去。”
“有骨气,那就接着将疏文念完吧,否则你的锦绣文章被皇上一把火烧了,岂不浪费了你的才情?”水墨恒的话本带着几分讥诮。
不料艾穆挺胸抬头,气鼓鼓地回道:“念就念,谁怕谁?”
接着,真的念开了:
“陛下慰留首辅,名曰为社稷。须知社稷之重,莫过于纲常。而身为首辅,纲常之表。弃纲常而不顾,试问社稷何能安?”
“首辅夺情,觍颜占据机枢之地不放。倘若其间有国庆、国祭等盛典,身为首辅,若规避则害君臣之义,若参与则伤父子之情。臣不知陛下何以处首辅,首辅又何以自处之?”
“陛下诚爱首辅,天下皆知,但臣窃以为,当爱之以德,使奔丧守制以全大节,如此,纲常固,朝廷安,天下百官万民诚服……”
“得得得。”水墨恒摆手叫停,“我知道你的文笔好,抨击也很猛烈。但我只想问你们,奏本一旦投进大内,除了下场和他们两个一样跪首示众受苦,还能怎么滴?有什么用?”
艾穆凛然答道:“水少保无需再劝,艾某心意已决,正打算陪二位在此一跪。”
水墨恒摇头道:“算我多管闲事,你们爱咋滴咋滴。”
赵志皋又恭敬地鞠了一躬:“多谢水少保,那我们投本子去了。”言罢,冲艾穆作了个“请”的动作。
艾穆不遑多让,昂头走在最前面,跟着是沈思孝和赵志皋。围观的人群早已给他们让出一条道儿。
这时,吴中行道:“水少保,你为何要来看我们?”
水墨恒笑了笑:“我们又没仇。”
“可我们没听你的。”
“我高估了我自己,同时低估了你们这些名士清流。”
“无论水少保是夸我们,还是变相讥笑我们,我还是想说一声谢谢。”吴中行态度诚挚。
“谢谢不敢当,你们如此固执,我只能祝福你们好自为之,自求多福。”水墨恒说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