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行和赵用贤跪了两天,被折磨得心力憔悴,只剩下骨子里那股精神气儿了,深知这帮缇骑兵仗着皇上痛恨反对夺情之举,对他们的死活不放在心上,便往死里整。
本想着借疏文给自己长长志气,从而减轻身子的痛苦,这会儿见缇骑兵出来呵止,担心会引发冲突。与皇上与首辅对着干,那是勇气与气节;与缇骑兵对着干,那就是犯傻了。
对牛弹琴,可笑的是人,而不是牛。
所以,跪着的两个也没了听疏文的情趣。吴中行说:“和甫兄,还是将折子收起来吧。”
艾穆炮筒子脾气又犯了:“为什么要收起来?你看,大家静悄悄的一片,都想听。”
赵用贤也劝道:“和甫兄,不值当。”
艾穆昂首挺胸:“不用劝了。你们已然成这样,还能怎么着?难道要你们的命不成?不让我念,无非怕我吃亏,被这帮兵贼殴打,我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这个时候的艾穆除了执拗,还有几分悲怆之情。
“好吧,那你小心。”吴中行和赵用贤也清楚艾穆的性子,知道已经劝不住了。
艾穆清了清嗓子。
午门前变得更加安静,吃瓜群众都屏息敛神。
小校抖动手中的哨棒,威胁道:“不怕死的,你给我试试。”
艾穆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径自大声念道:“吾皇陛下,臣刑部员外郎艾穆,就首辅张先生夺情一事再行抗疏。自首辅夺情,妖星突见,光逼中天……”
啪!
“哎呀!”艾穆一声惨叫。
“我让你念,我让你妖言惑众。”小校一棒敲在艾穆的头上,登时血流如注,追着还要打。
赵志皋和沈思孝慌忙上前劝阻。其他缇骑兵也再次纷纷围了上来,一时间场面乱了起来。
“住手。”
水墨恒大喝一声,再不出现,恐怕会闹出人命。
“水,水少保来了。”缇骑兵认出水墨恒来,纷纷退避一边。
艾穆的头打破了,依然不肯离去,一副闹到底不嫌事儿大的架势。
赵志皋和沈思孝没法儿,只得撕下自己的衣服,将艾穆的伤口暂时草草地包裹住。
水墨恒瞪着刚才出手的那名小校:“你为什么打人?”
小校虽然惧怕水墨恒,可觉得这事占理儿,理直气壮地答道:“他妖言惑众。”
“皇上派你们来干什么?”水墨恒又问。
“维持现场秩序。”
“你没动手打人前,秩序混乱吗?可现在呢?”
小校无言以对。
“还有,”水墨恒紧接着说,“皇上派你们来维持现场秩序,可赋予你们打人的权利了吗?”
小校红着脸不吱声。
水墨恒凑上前去,又小声地附在小校耳边:“偷偷地收银子,也是皇上赋予你的权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