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一点都不想看见他们是如何的“关系甚密”,甚至连“陈平安”这三个字都不愿意听见。
可偏偏,那两人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孤男寡女,在光天化日之下,推推搡搡,你侬我侬,甚至还……
看着看着,沈辞眼神陡然一变,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冷了下来,如坠冰窟。
那人竟然,竟然敢……
沈辞恶狠狠地盯着陈平安握在衣末手腕上的那只手,那一刻,心间生出了杀意。
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握着拄拐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极力忍耐之下,胸膛里那股乱窜的戾气依旧难以彻底压制住。
他必须得做些什么。
必须得做些什么,才能让他不杀人,才能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眼里心里都只有他。
衣末却对此毫不知情,她看着那篮子紫溜溜的葡萄,无意识吞咽了下喉,想着将它接下,跟陈平安和好。
而就在此时,五米距离外,青青草地上,旋转滑梯旁,只听得“啪嗒”一声,原来还好好被一群小孩子围着的男人,突然应声倒地。
旁边的几个小孩子顿时又被吓得哭了起来。
衣末受惊,飞快侧头,视线触及沈辞倒在地上的身影后,眼皮没来由地跳了跳。
她倏地一下拧紧了眉头,收回手,大步朝旋转滑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意外来得太突然,陈平安看着衣末匆忙的背影,没时间多想,后一步快速跟上。
等到走近看才发现,原来是男人的拄拐意外断裂,而且拄拐又不偏不倚,刚好戳进了他右腿的截断面。
真的是谁见了都疼。
有那么一瞬,衣末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浑身泛着冷。她看了眼沈辞的脸色,而后很快,视线又移向了他的右腿。
他今天还穿着那条青黑色的长裤,可纵使如此,衣末依旧能够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
是血。
衣末倒吸了口冷气,迫使自己迅速镇静下来。她蹲到沈辞的身边,很快采取紧急措施,用双手将他的右腿腿根牢牢按住止血。
周围一片混乱,小孩的哭声和自己的心跳声混在一块,衣末竟一时分不清哪个声音更响。
她看了眼一旁断成了两截的木质拐杖,安静地蹲在沈辞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在他手心里写着:【疼不疼?】
沈辞却在那一刻勾起唇角,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疼。”
他的神情看上去很放松,苍白不堪的脸色却昭示着,他很疼。
衣末皱紧了眉头,忍着不数落他,又飞快写道:【能站起来吗?】
沈辞点了点头,似乎知道女人要做什么,直接将左手手臂伸出,牢牢盖在了她瘦削的肩头上。
可他始终控制力道,分在她肩头的身体重量轻得出奇,生怕会压坏她。
一旁的陈平安正在安顿受到惊吓的孩子,并且拨打了120电话。看见衣末想要扶起男人,他眼疾手快地想要上前搭把手。
然而下一秒,他便收到了男人的一记恶狠狠的眼神警告,那眼神炼狱一般,深不见底,似乎还含着些许不明的挑衅和得意。
陈平安硬是被那个眼神弄得乱了心神,再想帮忙的时候,却发现衣末已经将男人从地上扶起来了。
衣末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满心眼地想着快点送沈辞去医院,扶着他站起身后,立马便朝福利院的大门方向走。
刚走一步,有血液滋地一声流了出来。再走一步,又是一股血流顺着沈辞的裤腿流下,滴落在了青青草地上。
衣末算是彻底怕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还是身后的陈平安顶住压力,战战兢兢地出了个主意,冲衣末比划了一个手势,让她将男人先送去福利院里的医务室。
于是衣末当机立断将沈辞扶去了医务室,所幸他们那天足够幸运,过去的时候,值班的医生刚好吃完饭回来。
医生是个七十多岁的退休老人,检查完沈辞腿上的伤,他轻轻啧了一声,说:“小伙子挺能忍啊,怎么伤到的?”
沈辞坐在病床上想要回话,衣末却先替他答了,直接将一并带来的拄拐亮给医生看。
沈辞无声张了张唇,完全没想到女人竟会将他故意折断的拄拐也带了过来。
医生开始打量那根拐杖,视线扫到拐杖握柄的时候,沈辞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右手背到了身后。
不过好在,医生并没有再问些旁的什么,他直接让衣末和陈平安出去,开始给沈辞处理伤口。
福利院的医务室并不大,只是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设施也很简陋。
用酒精消毒伤口的时候很疼,医生自是知道的,可让他诧异的是,病床上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没哼过一句,眉头都不曾皱过,就像天生对疼痛无感一样。
医生不禁再次咋舌,心里想着,这人八九不离十是个狠角色,还是不乱问话为妙。于是他帮男人处理完腿伤就起了身,本想一走了之,却终究是医者仁心,不放心地问了句:“你手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不用。”沈辞很快回了,神情淡漠,音色低沉。
“那……我把外面的小伙子和小姑娘叫进来?”老医生轻声问着。问完之后,自己也很懊恼,他一个大半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为什么要怕眼前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