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叶丞的神色,基本认同他的猜测。
沈枢说:“这么想不是没道理。但褚行昌再一手遮天,又不是什么行业皇帝,钟酉酉去不了毕方总部,换个其他单位总可以,以她的资质去哪里不行,无论如何犯不着去润恒科技吧?”
叶丞不置可否,余光瞥见沈枢仍然在幽幽瞅着他,眼神异样欲言又止,皱眉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枢斟酌着措辞,半晌试探说:“你就没想过,钟酉酉她有可能是自己选择去润恒科技的?”
叶丞匪夷所思看他:“她怎么可能会自己想去润恒科技?”
被你以某种方式伤透了心,一气之下自毁前程呗——沈枢敢这么想,断断不敢这么说,顿了顿,稍微委婉道:“三年前,你从辅江大学离开的时候,知不知道背地里流言四起,什么说法都有……”
沈枢咳嗽了一声:“其中有个说法,是说有个经常往你办公室跑的女生,你跟人家之间逐渐产生出了某种排他性的,超出某些伦理范畴的感情……”
沈枢的声音逐渐走低,最终湮灭在叶丞淡淡扫过来的眼神里。
“你指的是师生恋。”叶丞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没有发生过。”
沈枢讪讪哦了一声。
十拿九稳的猜测被推翻,多少让人有点自我怀疑。沈枢默默闭嘴了一会儿,忽而听到叶丞又开口。
“但如果说排他性感情,”他说,“我现在是有的。”
等到聚会结束,沈枢跟叶丞在餐厅前分开时,夜色之中仍有斜斜细雨。
叶丞的车子没有直接导回酒店,先绕行去了几条街外钟酉酉居住的小区。夜雨映得车窗外景略有模糊,可即便如此,也分辨得出钟酉酉所住的楼层没有亮灯。
叶丞在车子里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车返回了酒店。临到目的地时电话忙碌起来,叶丞停车的时候难免一心二用,等到迈进酒店大堂,忽然察觉到什么,猛地顿住脚步。
钟酉酉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本来一直注视着旋转门的方向,此时从沙发里慢慢起身,一言不发地看过来一眼。
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叶丞基本没听太分明,迅速说了句有事就挂了电话。他顿了顿,上前两步,没有离得太近,低声说:“来找我的?”
钟酉酉看着他,慢慢点了一记头。
她手中拎着一把雨伞,却不知经历过什么,头发和肩膀比雨伞还要更湿一些。有几缕顺着肩颈散乱地贴下来,又因为饮了酒,眼尾微微发红,却不妨碍一张五官秾丽如初。眼神里依然有薄冰,欲化不化的意味,周身似乎比方才餐厅中少了几分敌意,倔强却还是原原本本的那些倔强。
叶丞双手交握了一下,最后道:“上去说。”
一路默然无话。叶丞划开房卡,将人领进房间,又找出吹风机和毛巾让人吹头发。等到钟酉酉从洗手间收拾完出来,叶丞问酒店要的姜汤也刚好送到。
不久前刚在餐厅里喝过一次这东西,当下再喝,钟酉酉显然不太愿意,脸皱了一下,却也没说什么,不及叶丞发话,已经一声不吭地把姜汤接了过去。
等到喝完放到一边,室内就又陷入静默。
明明是钟酉酉自己过来,进了房间却坐得很远,嘴唇抿成一条线,半晌不见要开口的意思。
时隔三年,又各自经历颇多,叶丞很难能把握到钟酉酉此时在想些什么。何况即使是在三年前,钟酉酉也常有惊人意外之举,她一直都不是循规蹈矩的性格。但是,话说回来,方才钟酉酉已经在餐厅里大肆攻讦过,并且叶丞自认从头到尾退避得当,对方再大火气也该已经有所发泄,现下冒雨深夜到访,总不会是为了再吵一架。
半晌,还是叶丞先开口:“你今天……”
“对不起。”
叶丞蓦地住口,仔细看向她。
钟酉酉的眼神偏了一下,似乎是不想这样被注视,她的语气硬邦邦,快速将后面的话补充完整:“……刚才在餐厅,是我态度不佳,言辞过激。”
叶丞静了一静。
“没有关系。也是实情。”他轻描淡写地回应,“我也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他早就领教过更为激烈的言辞——三年前,钟酉酉经由沈枢在飞机上转交的那封决裂信,字字都是力透纸背的愤恚与怨怼,短短三百字便足以令他整个行程滴水未进,又持续失眠了整整一年——自那之后,叶丞本就阈值极高的情绪波动,便进一步被强行拔高。
所以,今晚听到的这些,他是确实不会放在心上。
钟酉酉微微抿嘴,一时没有再吭声。
叶丞观察她的神态,隐隐像是还有未尽之语,只是许久不见出声,叶丞低声问出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说?”
钟酉酉抬起眼来。却还是那副要说不说的模样。
以钟酉酉的性格,能让她迟疑的事着实不多。叶丞思索片刻,正要说话,手边的电话却先一步响起来。
铃声并不刺耳,又被很快挂断,却依然打破了房间持久的酝酿,钟酉酉面色淡了下去,很快起身。
“我走了。”
叶丞一怔。
钟酉酉冷着脸动作利落,丝毫不给人挽留余地,叶丞只来得及说一句“我送你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叶丞又接到工作电话,被他再次挂断后,很快又打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