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现在……”
他现在虚弱到连打开界口都打不开,怎么可能应付得了?
“所以我们更不能拖他后腿。”叶彰冲他虚无地掀起唇角,忽然抽回手,顺势将沈景之往旁边一推。
“小师叔!”沈景之瞠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只见叶彰飞快拔出短刀,毫不迟疑地划破眉心,然后将短刀往空中一抛,随即有一股血线自他眉间溢出,血线从短刀刀刃上穿过,接入红缨枪。
他摔坐在泥泞的地上,右手按在被血染红的头骨上,他无暇去管,爬起来就要去拉叶彰。
“小景!”叶彰厉声喊他,沈景之下意识顿住脚步,叶彰继续说,“阵眼毁了,下面的二十几万阴魂就会破阵而出,到时候我们根本不能把它们全部引入轮回道,阴魂游离人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处心积虑将它们放出来的人。那人魂魄不齐,你知道他会把这些阴魂拿去干什么。”
炼魂!
沈景之惊惧失色,脸色比司悟和于越还要难看。
于越咬紧牙根,硬挤出一句:“不管使什么法子,把苍无君请来!”
☆、小将军
沈景之一咬牙,捞起阳鹊哨连续吹了九次。
周围景象并未发生变化,没出现缤纷艳丽的靛颏花海,没听见靛颏花灵稚嫩尖锐的嗓音。
沈景之紧捏着阳鹊哨,额头上后背上俱是冷汗涔涔。
没戏。
他暗自揣度着,将阳鹊哨塞进衣服里,上前搀了一把摇摇欲倒的于越:“越哥……”
于越借力站稳,看他表情已经猜到结果,勉强挤出一抹笑宽慰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他气虚地咳了几声,再说话时只有模糊的气音:“我们这些老骨头死就死了,只是你还年轻,这么走了可惜。”
沈景之无声摇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半个字。
他所说的“死”,不单单是身死。沈景之现在只是普通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司悟他们不一样,一个千年大妖,一个千年神明,一个身有十根灵骨,落在那厮手里,必定要遭抽骨炼魂,魂飞魄散,再无复生的可能。炼魂炼魂,炼一个是炼,炼几十万也是炼,多他一个不多,沈景之没觉得自己能逃过一劫。
两千多年前,东部战场的惨祸,恐怕也和这家伙脱不开关系。
他那时候,就是一缕残魂?
也是想炼化大量魂魄来补齐自身,才设计了这一切?
苍无君插手了,只是晚了一步,数十万将士没能保住,所以只能把他们的阴魂镇在这里,等某一日阴魂的魂魄重新聚拢,或生出新魂新魄,再引入轮回道?
如果没有苍无君,这些阴魂早在两千年前就会被炼化?其中,包括念止。
他是因为念止才出手,还是因为别的?
所谓叛离天界,从此不问三界事,就是因为插手管了这一桩大事,违了天界法度吗?
可是擅自杀人炼魂,数目几十万之多,天界那群自诩仁爱世人的神明就能视而不见?
别想了。
沈景之甩甩脑袋。
想再多有什么用?眼前这一关本身就是大问题。
他想去找司悟。
在死之前,见他最后一面,郑重地和他说声谢谢。
这半年来,司悟帮了他们很多,甚至在刚才宁愿拖着虚弱的身体替他们争取时间,让他们能够逃入苍无界。
苍无界,本来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问他手上的鳞纹到底怎么回事。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其实不讨厌他靠近,只是他突然亲过来难免让人害羞。
司悟本来不用死的,他本来可以和念止一起留在苍无界,回归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
因为要帮他,才到人界来的。
因为来了人界,才到了生死未卜的境地。
沈景之抬起头,眯眼看着簌簌落下的血雨,腥甜的血水打湿他白皙的面颊。视线下移,落在青铜长.枪飘飞的红缨上。